玄武林的避難地裏,四長老戾烈望和八長老戾烈鋣安頓好了死裏逃生的族中老幼,便將那支青年預備軍集結在玄武池畔的一片空地上。戾烈望因箭傷而左手不便,因而便由戾烈鋣一人代表全族,向少年軍長揖,口中感謝道:“若非各位少年英雄,我族中老弱恐已盡命喪獸人屠刀之下!此恩我族永記心頭,待此間事了,必當湧泉相報!”
少年們紛紛抱拳還禮。謝過眾少年之後,二人又謝過老將白義,然後問道:“不知是哪位英雄看破那獸人的峽穀伏兵?”
白義躬身答道:“回二位長老,是小逆。”
兩位長老聞言,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向青年預備軍問道:“小逆何在?”
“孩兒在!”
隻見從隊伍中走出一個身型修長、緊抿雙唇的少年,一身軍裝讓他顯得十分英姿颯爽,而他的聲音略微低沉,卻讓人聽上去覺得沉穩、可靠——正是戾烈逆。
“好小子!要不是你,我們恐怕都會被獸人圍殲於峽穀之中!你是怎麼知道獸人在峽穀埋伏了弓箭手的?”戾烈鋣道。
“群鳥盤旋半空,不敢歸巢,這是伏兵之象。我在峽穀上方看見這種異象,便和白老將軍商議,我們兵分兩路:一路救人,一路前往峽穀,見機行事。”
“你這一下可救了我們所有人!往日族長誇你謀略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戾烈望讚道。
戾烈逆沒有因為在眾人麵前被如此誇讚而欣喜,相反一直麵沉似水,謙虛道:“兩位長老謬讚了!其實白老將軍也發現了這伏兵的跡象,因此我才敢在這種生死關頭提出兵分兩路。”
“不驕不躁,有大將之風!看來日後的戰場上,族裏又將會出現一名馳騁沙場的大人物!”讚罷,戾烈望轉向白義吩咐道,“好好安頓這些少年英雄,盡我們所能的給與他們優待!”
“是!”
眼見青年軍即將原地解散,這時,戾烈逆突然開口道:“兩位長老,我有一番話想說。”
“好孩子,但說無妨!”
“我想在今天晚上,夜襲獸人!”戾烈逆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這!”戾烈望和戾烈鋣被這番話所震驚,兩人看看了對方,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等兩人回過神來,戾烈望便勸道:“且不說今日我們被獸人連番追殺,因燚兒的自我犧牲才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哪怕要夜襲,我們這裏也隻有族中的老弱婦孺,和一支還未經過訓練的青年預備軍,如何能和那久經沙場的獸人軍隊相抗衡?我理解你心中的憤怒和仇恨,但越是憤怒,越是要冷靜!小逆你的這個計策,未免過於兒戲了。”
一旁的戾烈鋣也勸道:“玉衡城出事,想必不日朝霞城便能得到消息。等族中大軍一到,我們再報仇雪恨,亦為不遲!”
“隻怕到時候,我們恐怕就找不到這些獸人了。”戾烈逆沉聲說道,依然堅持己見,“所以我們要趁早反擊獸人,而今晚是最好的夜襲時機!獸人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還突然殺一個回馬槍。”
兩位長老見戾烈逆說得如此肯定,又一次麵麵相覷,正想開口問問他為何如此肯定。卻在這時,隊伍裏一個少年突然叫喊道:“我……我不想再上戰場了!”
見這個少年率先開口,不少相同的聲音一時此起彼伏。
這也不能怪一部分的少年們怯懦,歸根到底,他們畢竟未經過正式的軍事訓練,甚至都還沒做好應有的心理準備,就突然經曆了血肉橫飛、頃刻殞命的戰場,難免有人會膽怯、會退縮,這也是人之常情。雖然當時他們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和獸人廝殺,但事後想想,又有誰未曾後怕?
少年對於戰場,往往抱著建功立業、拜將封侯的美好幻想,但是,當他們真正見識過戰場的殘酷之後,又有幾個人還能夠依然如說的輕鬆?
戾烈逆看著最先出聲的那個少年,隻見那少年已經淚流滿麵,他用力地擦拭臉上的眼淚,卻仿佛怎麼也擦不完。戾烈逆知道他——在峽穀中與獸人伏兵廝殺的時候,他差點命喪獸人刀下,是一個與他要好的老兵犧牲自己,用性命擋下那一刀,才救下了他。
戾烈逆仍舊緊抿著嘴唇,但臉上也出現了悲戚的神色。他向著這支少年軍,開口道:“我明白大家的感受,我明白大家失去戰友、失去好友的悲痛,因為我也是如此啊!這次獸人的偷襲,讓我失去了多少親人,失去了多少朋友,失去了多少兄弟!而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犧牲、看著族中老弱被屠戮!”
說著,戾烈逆的臉上已經流下了淚水,但他仍然緊抿著嘴唇。而他的一番話,讓少年軍的氣氛更加的低迷。戾烈鋣見狀,便輕聲阻止道:“小逆,不要再說了。”
戾烈逆卻輕輕搖頭示意長老們不要打斷,隨後繼續開口說道:“我們戾烈宗族這次著實傷亡慘重,甚至老弱婦孺差點被殘殺殆盡,這實在讓人悲痛至極!而縱觀曆史,這樣的事件也是屢見不鮮——從古至今,我們曾經遭遇數次即將滅族的大災難,也曾經無數次地被打敗。然而即便如此,直至今日,我們戾烈宗族仍舊屹立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