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一把鼻涕一把淚,向路人哭訴葛敏顏好人沒有做到底,博了善名就不管她了。路人覺得這事新鮮,耐著性子勸她,可她撒潑打滾,無理取鬧,就是不聽勸。能用的招數她都用了,總之一句話,葛府必須負責她日後飲食起居等日常生活,否則她就不走了。
張婆在葛府大門口鬧了整整兩天,徹底惹怒了葛敏顏的哥哥葛麒。他一向疼愛幼妹,見不得老太太如此潑妹妹髒水,一怒之下就讓府中人告到了公堂。衙門的人收到消息,很快到了。張婆這才感到後怕,她本想訛人家一把,沒想到會驚動了衙門。於是她再不敢無理取鬧,灰溜溜回家了。
說完,趙瑩咬牙罵了句:“這張婆好吃懶做,把別人的善意當做理所當然,隻因善意少了一分,便覺得是人家虧欠自己。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葛敏顏對這樣的人行善,還不如聽之任之呢。她的善意並未換來尊重和感激,反而揭露了人性的惡。”
靈夙但笑不語。
趙瑩問:“你說,人性本善,還是惡?”
“世間的人千千萬,我哪說得清。”靈夙抱起其中一隻吃飽了的兔子,輕輕撫摸它的絨毛。她說:“我也給你講個關於善惡的故事吧。”
“好啊,說說看。”
“一男子夜間趕路,在山腳看見一位貌美的女子。男子起了歹心,一路悄悄跟在女子身後。可那美貌女子並非人類,而是剛修成人形的兔子。兔女修為尚淺,山間不過響了一記驚雷,她受到驚嚇,不小心露出了一雙長耳朵。男子嚇了一大跳,腳下踩空,從山坡滾了下去,受了重傷。兔女聽見動靜,救了那男子,還采草藥幫他包紮了傷口。男子嘴上千恩萬謝,心裏卻打起了別的算盤。他趁兔女不注意,用石頭打傷了她。兔女昏迷後,顯出了真身。男子就把兔子帶去了集市,高聲吆喝說這是成了精的兔,開價一百金。”
“這男的簡直過分,毫無人性!”趙瑩氣得大罵,“然後呢,有人買嗎?”
“起初還有人好奇,圍著兔籠看熱鬧,還給兔子喂吃的。可那男子在集市守了半個月,兔子始終是兔子,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會變成人。看熱鬧的人散了,男子也灰心了,放棄了靠兔子發財的夢。恰好那一日,一酒樓的廚子想買兔子回去做菜,他跟男子討價還價半天,出了個不錯的價格,男子就賣給了他。”
趙瑩睜大了眼睛:“後來呢?兔女逃脫了嗎?不會真被做成菜吃掉了吧?”
靈夙莞爾,揉了揉兔子的耳朵,對趙瑩說:“咯,在這兒呢。”
“啊?”
“廚子拎著兔籠回酒樓的路上,被我碰見。我花三倍的價格買下兔子,放歸山林了。兔女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時常帶著她的朋友來這兒看我,還會給我送來山間最新鮮的水果呢。”
恰在此時,陶娘子咬了一口桃子,哢的一聲,非常清脆。她很得意:“就是桌上這些水果,可新鮮了,郡主要不要嚐嚐?”
趙瑩原以為靈夙隻是講個故事,沒想到……
“真的?”
“嗯……”靈夙拖長尾音,勾了勾嘴角,“男子遇難,兔女施恩,他非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可兔女並未懷恨在心上門報複,隻將此事當成了修行,時刻警醒自己。你看,有人心善,也有人心惡。所以郡主剛才那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趙瑩此刻完全不關心人性善惡的問題了,她像發現寶貝一樣,兩眼發光:“靈夙,你缺姐妹嗎?家裏很有錢,可以隨時給你買買買的那種。”
靈夙失笑,搖搖頭。
“那你缺跟班嗎?可以隨時跟在你後頭,幫你拎跑腿拎東西,還可以順便幫結賬的那種。”
“這樣啊,那我考慮考慮。”靈夙放下兔子,伸了個懶腰,“好啦,我得出門了,跟崇明約了傍晚見,可不能爽約。郡主先回去休息吧,有空常來喝茶喲。”
“好。你可一定要好好考慮啊!我認真的!”
“好。”靈夙莞爾。
……
三天前,靈夙的大哥昭楠君從北荒回來了。他暫時會住在明紹將軍的禦天宮,代替元清處理公務。崇明念及靈夙和她兄長許久未見,便在元合殿內設宴為昭楠君接風,邀請了一眾好友列席。
靈夙在前往元合殿的路上碰見了悠溯,她也是應邀去參加接風宴的。
“小靈主好啊。”悠溯同靈夙打招呼,“你來這麼早,是要先去上元夫人那兒?”
“月前剛去過,師父在清修,近日就不去打擾她了。”
“我聽青帝說,你私回天界一事,上元夫人並沒有罰你。”
“師父偏愛罷了,原以為她老人家會一生氣貶我去餓鬼道修行呢。”一邊說著,靈夙想起了那日發生的事。
崇明傷勢恢複不久,靈夙就主動去上元宮請罪了。可出乎她的意料,上元夫人隻是輕描淡寫說了句:“既然回來了,有空就常回來看看師父吧。這麼些年沒見,你的師姐們也都挺惦記你的,多跟她們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