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亂象,也不是誰犯法殺了誰,便能解決的。
“吾等,都得對這天下局勢負責,都要贖罪!”
“你以為,我為何定要重新一統天下,隻因我要將這份安定,還給他們!還給天下人!”
黑夫道:“你也一樣,死,太輕了,韓地,得你自己來救!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來救!這亂世後的百廢待舉,得要所有智謀之士出力!”
這番話發自肺腑,確實很打動人。
張良默然良久,抬起頭來:
“攝政不是說,張良,必須死麼?”
“我是說過,但我惜才,覺得刺殺人的刀劍,一樣能重新鑄成耕地的犁。”
“鑄劍為犁麼?”張良感慨,這也是他的夢想啊。
黑夫將《太公金匱》扔還給張良。
“你懂了麼?”
張良啞然失笑:“我明白了。”
可他旋即肅然:“但張良曾對著亡弟屍骸立誓,此生,與秦不共戴天!絕不為秦做事。”
黑夫歎息道:“始皇帝死了,吾婦翁葉騰也死了,秦還是秦,秦也已不是秦。舊秦,已為我誅滅,新秦名為秦,實為夏,你是為我做事,為潁川人做事,不是為秦。”
張良頷首:“我懂了。”
言罷,張良不再猶豫,便朝黑夫長拜:“明公!”
“還辟穀麼?”黑夫露出了笑,卻聽到了張良咕咕叫的肚子。
“不辟了……”
張良接過已變冷的食物,也不矜持,往嘴裏塞了起來。
“潁川一日太平,我便能解脫,可得分寸必爭!沒時間,玩這些了。”
等吃完後,他一擦嘴,要求道:
“我要兩樣東西,還有一個人。”
黑夫問:“何物?何人?”
張良道:“漆。”
“碳。”
“還有一名醫者。”
黑夫奇道:“易容需要這些東西?”
“不,不是易容。”
張良朝黑夫拱手,光從窗口射進來,照在他的臉上,雖是病懨懨的狀態,卻更顯得一種病態的俊朗。
“我要毀去,這張臉!”
“徹底銷去,這個人!”
……
七月初,當酈食其回到陳留時,他聽聞的是韓假王張良已死的消息。喵喵尒説
“聽說是絕食死於獄中,又被夏公梟首,以士之禮安葬。”
“可惜,真是可惜啊!”
酈食其氣得直跺腳:“張良是多好的馬骨啊,若殘存的六國餘孽見當年刺殺秦始皇帝的刺客都得到赦免,定會紛紛歸降,攝政可不戰而取天下也,奈何餓殺之?”
又道:“張良乃是宰輔助之才,驟然殺之,為已死之鬼,而戮可用之才,這可不像愛才的夏公會做的事啊,莫非是有狹隘小人作梗?”
直到一個新加入羽翼營的謀士,奉命在密室裏,與他交接韓地事務,酈食其這才看呆了眼。
此人戴著麵具,雖然舉止裏,絕無那人的影子,但酈食其觀其身量,還有那蒼白的指節,隻覺得像極!
但此人一張口,酈食其又覺得是自己多疑了,沙啞難聽,好似含著沙子,絕不是張良那孱弱中帶著堅毅的嗓門。
酈食其默然半晌,才在此人轉身拿公文時,忽然喊道:“張子房!”
此人卻不為所動,緩緩轉過身道:
“酈先生在喊誰?”
“我命你,摘下麵具!”酈食其換上了命令的語氣。
而當他摘下麵具時,酈食其才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
“果然是你啊。”
卻見此人的麵皮爛得像癩瘡,這顯然是學了豫讓,以漆塗其麵,又吞下炭火使自己的聲音變成嘶啞,胡須也已刮去,但容貌的輪廓,多次與之麵談的酈食其還能認出來。
但其他人,恐怕難以辨認此人,因為他昔日那俊俏的容顏,已經變成了醜陋不堪的爛皮。
“何至於此。”酈食其有些可憐他,此人卻搖了搖頭,用難聽的嗓音笑了起來。
“這便是代價。”
代價是什麼呢?仿佛回到了數月前的那個問題,現在他知道了。
一張俊美的臉,一個鏗鏘有力的好嗓門。
了卻人間事後,從赤鬆子遊的夢想。
還有陪伴了他四十餘年的名字。
這就是,他為自己年輕時犯下的“罪”,付出的代價!
“吾乃下邳人士。”
羽翼營的新成員朝酈食其作揖,自我介紹道:
“氏黃,名石!”
……
PS:求推薦票,第二章在晚上,會很晚,今天是真的很晚。
。您提供大神七月新番的秦吏黑夫秦始皇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