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仆以為不然,匈奴經冒頓執掌已十餘年,在漠北休養,昔日孤兒孩童已長成戰士,馬匹也漸漸繁蓄,據說有引弓之士十餘萬,隻有如此強大的實力,方能一戰而滅東胡!”
“消滅東胡後,匈奴得到了更大的草場,又吞並東胡等行國部眾牲畜,在朔方掠奪中原工匠人民,為其冶煉銅鐵,盜我馬鞍馬鐙,可見匈奴實力不小。”
就婁敬計算,這次冒頓幹涉中原統一,雖然不可能將國中十幾萬青壯胡人全部帶來,但匈奴軍四五萬騎,是絕對有的……
“如今兩國相擊,譬如二人械鬥,應當以手中兵刃全力以赴,但匈奴卻一味示弱,這並非是匈奴已敗,而是冒頓故意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必定是有意露短現弱,待魏軍輕敵冒進之際,伏奇兵以爭利也!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
婁敬對匈奴是做了解的,他知道,匈奴人機動性極強,有利時如同飛鳥翔集,千軍萬馬呼嘯而至,不利時如同風吹雲散,瞬間不見蹤影。
在廣陽郡麵對秦軍的混合軍陣和強弩長矛,吃了虧後,便改變了戰術,不固守城池,不與秦軍做陣地戰,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性,有利則進,不利就撤,就是為了引誘秦軍車騎部隊深入追擊,反而進行反擊!
但聽完後,黃石先生的嗓子沙啞:“你是覺得,以夏公之智,卻中了冒頓的計策?”
婁敬對黃石先生長拜:“不敢,但仆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自從降雪後,疾病凍傷者日漸增多,且卒多南兵,不習冬日作戰,此時絕不可冒進。”
“但近日夏公勞頓軍務,不見吾等,仆欲以此言於上,還望黃石先生能容我謁見!”
“你來晚了。”
黃石先生卻搖頭:”夏公已決定,將萬餘人,輕裝出城去追匈奴!兵已業行,阻止不及!”
才說完話,便聽到平城外人馬嘶鳴,婁敬大驚,出去一看,卻見車騎部隊已伴著清晨的暖陽,揮師北去,軍隊從土黃色的牆垣蜿蜒而出,就像一條長蛇,它過早醒來,不顧外麵寒冷,便匆匆滑入雪地裏。
鼓點和號角聲傳遍平城內外,如林的矛尖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戰車和駿馬在雪地上艱難行進,而在隊伍的最中間,則是三麵高高舉起的旗幟。
隸書寫就“秦”字的黑龍鑲邊大纛。
有繡著“定於一”三字,上有青銅鷹揚的定一軍旗。
還有被夏公選中,代表他們這個家族的尉氏天狗旗,卻不再是守衛白鹿原的小天狗,而改成了一頭正在吞食月亮大天狗……
看到這三麵旗幟,婁敬心裏拔涼拔涼。
“沒想到,夏公真的冒進出擊了!”
心涼之後是憤怒,他轉向黃石,眼神裏帶著斥責。
“我聽說,夏公設置羽翼營,是為了查遺補漏,可如今卻屍位素餐,形同虛設,致使夏公以千金身份涉險,黃石先生,這是你的失職!”
還有那些降將,李左車常年在代北生活,豈能看不出其中的危險詭計?卻坐視夏公犯險,是沒勸住,還是故意為之?
但這歸根結底,都是夏公自從滅楚後,就變得不喜諫言,他怕是要重蹈秦始皇帝的覆轍哦!陳平天天和他吹噓的“完人”“聖主”,也終於犯糊塗了麼?
婁敬氣的直跺腳:“驕兵必敗!我恐不出三日,夏公及其所將之兵,將為匈奴所圍,黃石先生,為今之計,便是速速做好準備,通知後續大軍支援!若夏公有任何閃失,天下必將再度大亂!”
到時候,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麵對婁敬的憤怒,黃石卻笑了。
“婁典丞,隨我來罷。”
帶著疑惑,跟著黃石先生,婁敬進入了平城內,外鬆內緊,被黑衣衛士層層把守的寬敞大屋裏。
木柴在灶中劈啪作響,婁敬看到李左車坐在下首,正在顰眉看著代北的地圖,手指在平城東北的數座山巒裏遊走。
而正中案幾背後坐著的黑臉漢子,手裏還拿著黑乎乎的一塊煤炭,正凝神端詳……
不是夏公,還能是誰!
婁敬頓時愕然。
“夏公,方才夏公不是已經親率士伍出城……”
但他也是聰明人,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朝黑夫下拜:
“夏公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將,果是將計就計!是臣愚鈍,不識夏公奇策!”
黑夫放下手裏的煤炭,抬起頭:“婁敬啊,在三軍皆浮躁冒進之際,你能保持清醒,不愧是陳平力薦的人。”
但黑夫心中卻暗暗道:
“這婁敬,還是不夠了解我啊。”
“像我這麼自(pa)愛(sǐ)的人,就應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又豈會像項鐵蛋那樣,貿然衝鋒在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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