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燈光下,地下停車場靜悄悄的像個斂屍房,一盞壞掉的白熾燈一閃一閃,高跟鞋在水泥地麵發出的踢踏聲由近到遠,仿佛還有回聲,連車內後排的行李箱內似乎也有回響。
瑞文坐在駕駛座上,絲毫不被眼前的詭異氛圍所動,閉上雙眼,感覺靈魂已處在寧靜的外太空。
唯有胸口那顆被歲月折磨到冷漠如霜的心,還在邪惡的跳動,“噗咚——噗咚——”,這個聲音讓他感覺自己依然還活在這個糟糕的世界。
他睜開冷峻的雙眼,不斷地抬起左手腕——那塊黑色真皮表帶的“TISSOT
1853”,仿佛在為他的生命倒計時——他那被命運詛咒的生命——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從這世上消失的生命。
他看著自己並不算強壯的身體,已經分不清這副皮囊到底屬不屬於自己的靈魂——假如他還有靈魂的話。
這一瞬間,三十二歲的歐陽瑞文再次忘掉了自己是誰,多年前,他就在命運的無情折磨下,丟失了自己,真正的自己。
“嗚”一聲長嘯像魔鬼咆哮,瑞文不由打了個寒顫,後腦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接著又聽到“嗚……嗚……”
“見鬼!”
瑞文從腳下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旺財”,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淩晨1點52分,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滑動了觸摸屏上的接聽按鍵,無精打采,“喂老丁……”
“歐陽,出事了……”焦急的聲音很刺耳,感覺手機聽筒都被震破了,瑞文下意識把手機遠離耳朵,不耐煩道:
“什麼啊,套子破了?”
“他們——他們——死了!!”
“誰他娘死了——”瑞文漸漸反應過來,明顯感覺到腎上腺在飆升,“等等,你是說他們……死了……”
一個小時前——
歐陽瑞文與丁喜旺在酒吧告別時,兩人不約而同“壞笑”,丁喜旺揮了揮手,瑞文摟著一個穿黑色緊身連衣裙的女人進了電梯。
這女人二十出頭,很瘦,相貌平平,眼角有些下垂,眼珠子像死魚。到了負二樓停車場,兩人上了一輛黑色“奔騰X90”SUV汽車。隨後,車身有節奏地“跳舞”。
“她”,擁有深邃迷人的雙眼,正沉浸在濃濃愛意中,烏黑蓬鬆的頭發有些淩亂,薔薇色的脖子妖嬈迷人,往下,肉體柔情綽態,義無反顧為他打開,“她”豐盈優雅,冶豔動人。
瑞文睜開雙眼,躺著的女人還是瘦骨嶙峋的“死魚眼”,他晃了晃腦袋,美妙的幻覺有多長?瞟了一眼左手腕上的“TISSOT
1853”,冷峻的眼神裏若有所思,他再次閉著眼,腦子裏努力勾勒出幻覺中那張熟悉的臉。
……
瑞文係好皮帶,從儀表盤上取來眼鏡戴上,又看了看表,然後看了看車窗外昏暗的燈光,
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零散的幾輛車,身旁下水道的井蓋,似乎都戴著虛偽的假麵具。
瑞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意調侃副駕座的女人,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眼睛很漂亮?”
她正在扣黑色連衣裙後背上的金屬扣,冷笑了一下,“嗬,”接著心不在焉說,“大叔,你別拿我開涮。”
濃香俗氣的香水味飄進鼻子裏,瑞文下意識用手指向上扶了一下黑色眼鏡框,感覺鏡框兩邊有些緊,或許臉皮又變厚了吧,心裏自嘲道,從錢包裏掏錢的時候又看了看表,說:
“美女,再陪我聊聊怎樣?”
女人做了個鬼臉,“算了吧大叔,這都幾點了,”一把接過鈔票數都沒數,迅速推開了車門,擺了擺手,“下次吧!!”
瑞文對她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女人下了車,正要關車門,她突然指著這輛“一汽奔騰X90”的後排,有些驚訝道:
“哇!好大一個旅行箱!”接著嘴巴嘟了起來,像是失望的自言自語,“我都好幾年沒旅行過了。”隨手關上了車門,一搖一擺扭動著身體朝電梯口走去,她的腰很長,用手從扁平的屁股下麵拉了兩下裙邊。
昏暗燈光下,地下停車場靜悄悄的像個斂屍房,一盞壞掉的白熾燈一閃一閃,高跟鞋在水泥地麵發出的踢踏聲由近到遠,仿佛還有回聲。
隨後,丁喜旺打來了電話……
淩晨2點20分
車內開著冷氣,瑞文滿頭大汗,胸口像海浪一樣起伏,雙手哆嗦著,點燃了一支“軟雲”香煙,手上很髒,手心和手腕都有一些黑色的淤泥,藍色的煙霧彌漫在車內,他才回過神打開了車窗。
一陣陣熱流襲來,同時有股子難聞的氣味——
汽車尾氣和環氧地坪漆混合的味道,還有旁邊下水道井蓋因鬆動而溢出的腥臭味,裏麵還有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
瑞文從車上下來,拿了三瓶“怡寶”礦泉水,衝洗幹淨雙手,擦掉了車門上不小心被弄髒的地方,然後從車上拿下來一台“佳能D950”單反照相機,朝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