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各個宮裏的妃嬪都喜歡聚在漱芳齋聽戲。因漱芳齋裏頭暖和非常,宮裏的戲班子又排練了新戲,所以自然是要趕上頭一遭來瞧。好在十一月過了大半,也就飄了幾場雪,這日正是陽光普照,連平日裏不愛出景仁宮的佟佳氏也來了,其他貴人嬪位的小主自然要找機會巴結,所以竟一個不落的都去了。漱芳齋裏燃著炭盆,一群姹紫嫣紅居左其中,有說有笑。台上的戲子正在上演“搶夫”,逗得在座皆掩著嘴笑了起來,鶯鶯燕燕好不愜意。
忽而,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附在安嬪耳邊低聲述說幾句,安嬪臉色一變,怒不可解的拍在身側的木桌上,眾人皆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失儀,佟佳氏皺著眉頭嗔怪道:“我的好妹妹,你可嚇著我了,我說你,性子這樣急。是遇到什麼天大的事了?”
安嬪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卻轉瞬即逝,悄聲附耳說道:“萬歲爺禦前茶水上當差的夏芙寧……小產了……”
卻見佟佳氏一臉笑意:“這麼點兒事情,值得妹妹動這麼大肝火。”
安嬪素來知道佟佳氏寬厚,卻不想她一絲詫異都沒有,若是自己還表現的十分憤怒,豈不顯得小家子氣?所以她也平和了一下態度:“妹妹隻是覺得奇怪罷了……”
佟佳氏目光看向台上:“這戲,越來越精彩了。”
安嬪隻好示意那小太監退下,坐立難安的撐到了戲曲結束,佟佳氏留了安嬪和德嬪,說道:“這事兒啊,若是太後知道了,難免一肚子火,所以咱們去太後那,先安撫著,也算是幫萬歲爺減了負擔。”
德嬪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安嬪一臉不情願的說:“走吧,路上告訴你。”
果然,剛到坤寧宮門前,便聽見裏頭摔破茶碗的聲音,佟佳氏在宮女的攙扶下連忙小跑過去,因太後正在動怒,通傳的太監還未開口,便又傳來太後責罰下人的聲音,佟佳氏身邊的宮女輕輕掀開棉簾子,佟佳氏剛跨進去一步,便見太後劈頭蓋臉的訓著:“吃裏爬外的東西,那珠玉也是你能戴的?本分沒守好,成日裏盡想著往上爬?”太後坐在榻上怒目看著,見佟佳氏與身後的安嬪德嬪來了,緩了口氣:“還不退下?”那宮女便慌慌張張的起身退下了。
太後吩咐:“看茶。”
三人依次坐下。因後宮無主位,佟佳氏是貴妃,自然稱得上是後宮之首,她淡笑著開口:“額娘怎麼動這樣大的火氣,傷著身子可不值得。”
太後仍舊賭氣著,看了他們三人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半責怪半勸道:“你們啊,怎麼不好好看著皇帝?任由他胡來!這後宮之中,出了衛氏那一位,就也夠了,怎麼都不勸著點皇帝?”
佟佳氏回:“額娘,萬歲爺喜歡,這可誰都攔不住的,再說,瞞得這樣好,我們也才知道的消息,可怎麼勸呢?”
太後恨恨道:“皇帝身邊兒,就該好好挑選挑選,別盡出些個狐媚子。你瞧那衛氏,如今不也是如同置身冷宮?這後宮也別三年一選秀了,各個都從辛者庫挑出來算了!”
安嬪嘴快,聽太後與她意見相符,趕忙符合道:“太後說的正是,這後宮中哪個家裏不是朝中的一官半職,萬歲爺也真是,好的不要盡選些剩的。”
太後瞪了安嬪一眼:“嘴上沒個把門的,怎麼說話呢?”
德嬪這才開口:“太後您別生氣,安嬪素來直爽。依著臣妾看,萬歲爺這次的確魯莽,雖說孩子是沒了,若是封個答應貴人的,麵兒上的確不好看。”
德嬪可說在點子上了,太後聽後略一沉吟,吩咐身邊得力的嬤嬤:“去,傳哀家的口諭,賞些銀兩什麼的給芙寧,跟皇帝說,封了品階,就再也別踏入坤寧宮了。”
那嬤嬤應聲去了,三人瞧著那嬤嬤出去的身影,互相對望了一眼,不再說什麼。
養心殿內十分安靜,眾人皆大氣都不敢出,行事比往常更加小心謹慎,皇帝早就命人在暖閣內又添置了炭盆,芙寧身體卻仍舊冰冷,隻默默留著淚,雙眼怔忡通紅,皇帝把禦醫喚到外頭問話,禦醫惶恐回話:“小主身子淳弱,體內疏血通流,怕是近日誤食了紅花等活血化瘀的食物,又加上心緒不穩,這才導致了小產。”
皇帝疑惑不解:“紅花?”
待到禦醫去開方子,傳了慶竹來詢問芙寧的今日飲食,慶竹跪在跟前,謹慎回道:“萬歲爺,奴才素來與芙寧均食用宮中份例的膳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她微微一頓,又道,“隻是今兒奴才去了芙寧房裏,見她拿著一劑藥材呆看著,後來撒了一地,卻是掃了扔去,並為見著芙寧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