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眼底有隱藏不住的驚慌,嘴上卻道:“真是主子的身子丫鬟的命!”雖然這樣說著,但到底是由佟佳氏托著手走了出去,三兩太監早將芙寧扶了起來,見她臉上似乎蒙上一層霜一般慘白,頭低垂著,沒有半分生氣,太後道:“扶到偏殿去,傳禦醫來。”
梁九功得到消息後,附耳告知了皇帝,皇帝這才慌了神:“昏倒了?”也不等梁九功再說什麼,便起駕趕去坤寧宮。
安嬪見太後聽說皇帝要來了有些慌張,便連忙上前規勸道:“太後,您這會子可是占理,可不能慌了神呀,您的萬壽陀……”
經過這麼一提點,太後便笑意浮了上來,對安嬪十分喜愛:“還是你懂事。”
皇帝素來敬重太後,雖然著急,但仍舊沒讓攆子進坤寧宮,到了門前,便下了。因礙著雪,梁九功忙撐了一把明黃羅傘上前來,皇帝卻是等不及,快步走了進去。太後見皇帝進了院子,便招呼道:“皇帝來啦?外頭怪冷的,跟哀家進來吧。”
佟佳氏等二人屈身給皇帝請安,皇帝卻急忙從二人之間穿行過去,進了暖閣。太後手上捂著暖手包,遞給皇帝道:“剛進臘月裏,天兒越來越冷了,你可別凍著。”
皇帝接過暖手包暖著,道:“聽說芙寧來給您請安了。”
太後略微不悅:“可還聽說什麼了?”
皇帝笑道:“她年紀小,沒個規矩,皇額娘便不要與她計較了。”
太後道:“哀家願與她計較?來了便把那萬壽陀給碎了,怎麼?哀家這個太後,連個小小的宮女都不能罰了?”
皇帝道:“兒臣沒有責怪您的意思,隻是她剛小產,這樣未免苛責了。”
見母子二人火藥味漸濃,佟佳氏和安嬪侍立在一旁也不敢出聲,隻見太後怒火中燒,隻能上前安撫,太後剛到嘴巴的話隻好生生的咽回去,皇帝又道:“你們怎麼在這裏?”
太後笑道:“怎麼?你是把哀家囚禁在這坤寧宮了?”
皇帝不願與她爭辯,看向佟佳氏問道:“芙寧呢?”
佟佳氏小心翼翼的看向太後,卻見太後氣的落了淚,隻好低聲回道:“在偏殿韻月閣……”
皇帝似乎略微慍怒,聲音故意抬高:“兒臣告退!”
芙寧敷了熱毛巾,喝了薑茶後漸漸醒了,隻小腹十分疼痛,出了些黑血,芙寧本就皺著眉頭,見兩個小太監擁著一抹明黃身影進來,她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裏裝滿了淚水。皇帝見禦醫跪在下首,問道:“怎麼樣了?”
禦醫誠惶誠恐:“回皇上,小主近日來氣虛體弱,心中鬱結,體內又侵了寒氣,奴才開了滋陰的方子,需要慢慢調養。”
皇帝若有所思,轉頭問:“感覺怎樣了?”
一行淚水無聲滑落,她哽咽了兩下,隻覺得小腹十分疼痛,想起進宮以來所受的苦,淚珠湧了又湧,隔著水霧,看見皇帝關心的目光,心突然安定下來,似乎惴惴不安了這樣久,終於找到一方淨土一般,她剛準備開口,卻是急了,嗆得重重的咳了起來,腦子也跟著發脹,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皇帝卻聽她泣不成聲道:“我想回家……”
皇帝見她十分難過,便顧不得其他,屏開左右,將身上的端罩披在她的肩上,又將毛氈領子取下,幫她圍上,芙寧感覺腰上一吃力,被皇帝打橫抱了起來。梁九功見狀,連忙跑出去喚轎攆進來,轎夫一行人連忙趕了過來,壓低抬架,皇帝徑直跨了進來,將芙寧放到攆位上,芙寧隻覺被一股明黃籠罩,抬頭看去,卻見巨大的九龍盤紋的禦用帷傘撐在頭頂,隔絕了外頭的飄雪,瘦弱的身體縮在帶有龍涎香的端罩內,心中安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