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就在翻著今日早朝時瓜爾佳大人遞上來的折子,見八阿哥如是問,便微微忡眉:“增兵還能為什麼?無非是攻克不下。”
八阿哥胤禩謙虛笑道:“皇阿瑪說的是。隻是……”
皇帝素來厭惡吞吞吐吐,道:“有話便直說。”
八阿哥道:“陝廣總督的黨羽眾多,這精兵營內便是諸多,如今二哥出兵在外,宮裏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難保有人打了小報告,起了負麵的頭子,放了那西瀛大王,否則以二哥的文才武略,定然早就得勝還朝了。”
眼看著老八為太子說話,皇帝的心思何其縝密,凡事如果隻看外表,如何能擔當這天下大任呢?胤禩是皇子中最聰慧的,若是直接抨擊太子,自然沒什麼好果子。瞧,這迂回戰術,偏偏對皇阿瑪起了作用。
隻見皇帝麵上不動聲色,道:“哦,朕知道了。”
皇帝低頭看折子不再理他,他的目的已然達到了,便起身道:“兒臣告退。”
說著便緩緩退出殿內,外頭梁九功見八阿哥出了來,趕忙請安,八阿哥素來敬重他,連忙虛扶了一把:“梁諳達不必拘禮。”
梁九功道:“八爺保重身子,這雪珠子絮絮落著,可是冷極了。”
胤禩應著,殿內傳來皇帝的聲音,梁九功神色一緊:“奴才進去伺候了,八爺當心路滑。”說著便進了內殿,皇帝將折子往地上一扔,道:“折子暗遞進都統府。”梁九功見皇帝神色不愉,連忙撿起折子,輕聲應允。
等折子到了都統瓜爾佳大人手中,翻開一看,心中自然揣度到了一些眉目,趕忙前往索額圖的府邸麵見商議,可聖命難為,隻好將那帶著血跡的請兵的信筏交給了皇帝。折子既然是暗遞,當然是不會追究什麼,但最近太子表現不佳,任何略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讓包括索額圖和瓜爾佳大人在內的太子-黨一陣顫栗。果然,皇帝看後不免忿忿:“好一句‘恐父皇擔憂’……”
瓜爾佳大人站在下麵惴惴不安,聽皇帝憤怒非常,亦不敢多說,隻好靜聲站著,皇帝將那信筏用力拍在案上,道:“殊不知是平日裏朕教導無方,還是他目中無朕!”
瓜爾佳大人低聲道:“太子絕無此意……”
皇帝隻覺眼睛十分酸痛,便讓瓜爾佳大人退下了。
外頭的雪珠子愈下愈大。漸漸的,整個皇宮便被這鋪天蓋地的白色覆蓋,天地之間似乎一夜之間被染了色,往遠了瞧,天空像是巨大的網紗,籠罩著偌大的紫禁城;絲絲冷風來襲,卻感覺頭腦通透,心也慢慢的靜了下來。皇帝感覺肩上壓的重擔讓他喘不過氣來,可又急需一汪清泉讓他醒神,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芙寧,可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也是她。他甚至將自己和胤礽關係疏遠的罪責加在她的身上……卻又在感謝她讓他看清了胤礽原來並不是自己心中所一直想培養出的模樣……互相矛盾中,皇帝知道,此刻見她,定然心神不寧。
皇帝忽然想起那日在西華門城樓下,芙寧對他說的: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忘不了那夜,忘不了她的明眸皓齒,臉頰泛紅,唇齒輕顫,如若醉酒媚態,說出這一句,他便不想計較其他……
皇帝不想破壞這種美好,可他心中越發酸意濃烈,既然芙寧心中有他,他便要去試探,胤礽是否還存在於她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