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不變是不行了。圍繞著“變多變少”、“怎麼變”的問題,中國的政治力量分化組合為四大派別。
攝政王載灃代表了滿族親貴和保守派官僚的利益。他們也承認國家出了問題,需要變革,但是隻願意在保證皇室絕對權力的前提下,進行可以控製的、有限的變革。他們掌握著國家的大權,指揮著災難深重的中國蹣跚前行。
被載灃斥退的袁世凱則代表了王朝體製內尋求深度變革的開明勢力。他們認為小修小補已經挽救不了危局了,因此要進行大規模的、深層次的變革。西方社會表現出來的軟硬件的優勢,值得中國學習。袁世凱掌權時期,就推動廢除了科舉製、鼓勵民間辦廠、改革官吏考核製度,還推動官製改革,企圖廢除軍機處設立責任內閣。在開明和保守兩派勢力的爭鬥權衡中,有些變革啟動了,有些變革則夭折了,但阻止不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開明勢力的陣營。這其中有和袁世凱一樣在仕途中摸爬滾打上來的實幹人物,更包括了許多新興的富裕階層。國內工商業階層多數支持開明勢力。畢竟,舊體製進行改革更新,總比用暴力手段鍛造一個新體製,對社會的損害要小得多,也符合工商業發展的利益。比如著名實業家張謇就支持袁世凱,屬於開明勢力的重要成員。
張謇,1853年出生於江蘇南通一個普通人家,早年曾在吳長慶軍中做幕僚,因此短期做過袁世凱的老師,後來離開軍營回鄉應試。他文名出眾,科場卻不得意。翁同龢、潘祖蔭等人對張謇一心提攜,多次想在科舉考試中拔他為狀元,不料都誤把他人卷子認作張謇的卷子,反而讓張謇蹉跎了幾年。1894年,張謇終於考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甲午戰爭中,張謇因父喪循例回籍守製,萌發“實業救國”的念頭,創辦了大生紗廠。從此,他棄官經商,一口氣創辦了多家實業,興建了港口,產業規劃不斷擴大。南通因此成為我國早期的工商業基地,城市麵貌和社會風氣煥然一新。
張謇等新興力量和袁世凱等實權人物相互結合,使得開明勢力雖然不能掌權,但社會影響不降反升,始終是潛伏在體製內部的“暗流”。在他們看來,國家貧弱的根源在於“憲法未立”、“民權未伸”,而解決之道就是“立憲”,建立國會奉行憲法,讓中國成為憲政國家。對於皇室,他們不反對,更不會推翻,因為當時世界上多數國家還是君主國家。大多數君主國,尤其是富強的君主國家,比如日不落帝國英國和立憲成功的日本都是君主國家,所以張謇他們希望中國也朝著君主立憲的方向發展。這一派因此也可以被稱為“立憲派”。
載灃、袁世凱兩派都是提倡在體製內進行變革的力量。而在王朝體製之外,梁啟超等人要求和平改良,孫中山則代表對清王朝完全失望、要求用革命推翻舊有體製的力量。他們兩派因為和朝廷有直接衝突,在國內難以立足。1904年,清政府允諾在國內實行改革,以慈禧七旬萬壽的名義下詔赦免了一大批人。詔書說:“從前獲罪人員,除謀逆立會之康有為、梁啟超、孫文三犯,實屬罪大惡極,無可赦免外,其餘戊戌案內各員,均著免其既往,予以自新。曾經革職者俱著開複原銜,其通飭緝拿,並現在監禁,及交地方管束者,一體開釋。”
在三個“罪大惡極”的人物中,康有為和梁啟超先登上了中國政治舞台。他們二人都是“半新不舊”的知識分子,都是從儒家經典轉向西方政治的一代人。康有為,1858年生,廣東南海人。他在20多歲後開始接觸西方學說的中譯文,又親身遊曆了香港,有感於西方的強盛和優越,開始鑽研西學,提倡變法圖強。梁啟超,生於1873年,廣東新會人。梁家是耕讀世家,梁啟超從小聰明好學,有“神童”美譽,12歲就中了秀才。17歲又中了舉人。因為仰慕康有為,中了舉人後的梁啟超不顧世俗偏見,拜還是秀才的康有為為師,跟隨康有為鼓吹變法維新。從此,“康梁”成為維新變法運動的領袖和一代知識分子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