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林風撿起地上的信,重讀再三,終於確認了裏麵隻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她要一個人飛,或者,她選擇了另一個人陪她一起飛,那個人不是他。
第二天下午,林風來到田徑場,喬安還是一如既往地在跑她的步。就像宋羽曾經說的,喬安,隻要她願意,她的情緒是可以不受一個人影響的。林風不相信她可以這樣冷靜,或者說冷漠地對待愛情——如果她懂愛的話。
直到今天以前,林風還是覺得他就是那個追風箏的人,喬安就是他要追的風箏。隻是現在,她在操場上奔跑,他在柵欄外眺望,他們的世界相隔隻是一道柵欄。
一切就像回到剛開始的時候。
當喬安停下來的時候,林風拿著她愛喝的飲料坐過去。
林風把蓋子打開,沒有說話隻是遞了過去。喬安接過來。
熟悉又陌生的默契。
“為什麼?”林風問。
“一定要知道嗎?”
“是。”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愛過。我一開始就不知道愛是什麼。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剛好在那裏的話我們就不會在一起。”喬安看著沒有方向的天空說。如果誠實有錯,她也隻能接受。
“你是說我們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嗎?我寧願你對這份感情厭倦了也不想你就這樣輕易地否定它。”這幾天他已經看了太多次喬安逃離的眼神。
“……我要回去了。”
“所有的快樂我都願意給你、我都願意祝福你,可是我現在唯一不能給的祝福就是‘分手快樂’。我不要你分手快樂,因為我一直都不快樂!”林風站在喬安後麵喊出了這句話,他以為她會回頭。可是沒有。
喬安還是走了,沒有回頭。也許一開始喬安唯一信任的人就隻是喬穆。
“這麼久以來,我算什麼?”林風在心裏狠狠地抽了過去的自己一巴掌。
那一天,林風在田徑場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累倒躺在地上。當跑步也能成為一種療傷的方式的時候他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送這份感情最後一程。
躺在你平日奔跑的地方,深深的呼吸,深深的思念,然後深深的遺忘。
對於林風來說,喬安就像一個活在天上雲端的人,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又什麼都很在乎,把生命看得很輕又很重,可以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付出很多卻對至親的人放不下心結,每次感覺明明靠很近的時候卻又老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這些他都不在乎,不管她在哪裏他都希望她到地上的時候有他在。
曾經的林風是不幸福的,童年的秋千帶走了他的快樂他的幸福。遇到喬安以後他知道一個不幸福的自己,沒有辦法讓別人幸福。於是他學會了如何哄自己開心,隻是希望他的愛他的快樂可以給那個女生力量。隻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權了,不能選擇自己是不是快樂、能不能給她快樂。
一個星期後,兩個機場兩對人兩個方向:林風和程雲在雙方父母的護送下搭上前往倫敦的航班,在長輩眼裏兩人是如此的默契優秀;宋羽和艾希娜各自懷揣著不同心思搭上前往米蘭的航班。
喬安一個人來到山上的木屋,門前的那些花已經有了隱隱約約的花苞,旁邊的水桶盛滿了水,那是前幾天林風打好的拿來澆花用的。喬安將桶裏的水裝進灑水壺,一棵一棵澆灌那些某人為她種的花。她低著頭刻意不去看天空,不去看天空的距離。
澆完水後喬安打開了木屋的門,走進林風曾住過的房間。隻是呆坐在那裏。
喬安並沒有留學加拿大,她早已經將留學的資本拿來償還一份倫理的債,而且一開始她也沒有想過要去找喬穆,對待生活她不是個得寸進尺的人。
喬安選擇離開林風沒有任何第三者的因素,她隻是知道什麼才是林風最好的選擇並且替他做了這個選擇。況且喬安也沒有撒謊,她確實不知道何謂愛情何謂自我。她和林風之間的感情,這樣說雖然殘酷卻是不爭:他因憐生愛,她因恨生愛;他視她如影子,她視他如稻草。
喬安把房間的窗戶關上,把門關上,鑰匙還是放在原來的地方。
“等花開了,我也要去找自己的路了。”喬安對自己說。
就在喬安準備離開的當兒,劉小貝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她剛去送機回來。送她的林哥哥。
“喬安?你怎麼會在這裏?不是說你已經申請留學了嗎?”
“嗯……快了吧。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裏?”
“前幾天林風哥哥帶我來的,他說他在這裏種了點東西需要有人幫忙打理。我問他為什麼不讓你來他沒回我,後來我才反應過來原來你也要走。現在好了,林哥哥,你還有宋羽,你們都走了就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多沒意思啊。你們啊,這個地方這麼好玩以前都不帶我來現在倒好一個個打一聲招呼就走了好沒義氣。不,宋羽那人連招呼就不打一聲就走了。”劉小貝沒好氣地說。感覺好像突然失去了三個好朋友那心情可不好受。
“宋羽……他去哪裏了?”喬安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宋羽也沒聽說有關他的話語。
“他沒有告訴嗎?真的很不夠意思啊這個人。聽說他跟艾希娜一起去了米蘭,很突然的決定,至少也沒聽說他們有這麼投緣啊。”關於這點劉小貝一直沒想通。
“投不投緣隻有當事人知道,我們呢就不要自己在這裏胡亂猜測了。那些花我已經給它們澆過水了,下次就得麻煩你了。現在我們回去吧。”
“喬安,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你要認真回答我不要逃避我。”回來的路上,劉小貝語氣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喬安隻是慢慢走著沒有答應。
“你跟林哥哥,你們到底怎麼了?”就今天來說,劉小貝沒有想到在機場的時候竟然沒有看到喬安來送機,而林風似乎也沒有期待喬安來。劉小貝很想問但因為有大人在又不敢開口。
“我們,各自安好吧。”沉默了一會兒喬安終於開口。
“你是說你們分手了嗎?為什麼?你們明明相處那麼好,林哥哥那麼珍惜你而你對林哥哥不也是很有愛嗎?怎麼可以說分手就分手呢?又不是玩過家家!”盡管劉小貝猜到可能的結果但聽當事人說她還是不願意相信。
“小貝,我隻能說,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有結局才絢麗,不管是誰點綴了誰的夢誰燦爛了誰的年華至少曾經有過共同的記憶。我不必將他寫在過去,他也無需將我寫滿一生,各自安好也各生歡喜。”
“所以你們是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是嗎?這樣一句話就可以把過去一起的時光全部帶過嗎?你知道我曾經有多羨慕你和林哥哥在一起嗎?你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
“般不般配……”
“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說,‘般不般配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對嗎?道理我懂,我隻是,隻是覺得可惜而已。”
“我想說,般不般配不重要因為它沒有一個標準,重要的是要給你愛的人力量。愛一個人應該是讓彼此遇到更好的世界而不是守在一個地方固步自封。”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還是好朋友對嗎?”
“當然是,小貝是這麼可愛的妹子。”
59
沒有人知道,早在一個星期前喬安已經向學校提交了一份退學申請,放棄了學籍當然也就沒有取得聖大的畢業證書。喬安的導師找她談話了好幾次喬安都沒有改變主意。
她在更早以前已經向中國青年誌願者協會申請參加海外服務計劃,前往非洲進行為期一年的漢語教學。就在今天早上她已經收到協會的回複並且答應了她的申請。兩天後就是她的生日,那天也是誌願者出發的日期。她注定不能在她生日的那天看到木屋的花開。
喬安隻告訴院長一人她的決定,院長的回複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你一直都是個善良的人,知善者必能行善,做你認為值得做的事,隻是要保護好自己。
喬安沒有告知卓雲軒她們,從不說再見的她害怕道別時的拉扯不舍。她隻是在一個晚上擁抱了她的室友們,算是告別。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卓雲軒問。她不知道喬安要去哪裏,隻是聽說她要休學一段時間。
“還不知道,不過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猜想你們都不在這裏了。”
“這是我家電話和地址,我之前跟你說過的畢業後我會回我家鄉,你回來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我還想請你來看我們種的棉花呢。”
“一定。”
在晨光模糊的海麵上,一艘輪船獨自漂浮著,船上有四十餘名來自中國的青年人,他們為著同一個夢想同一個目標遠涉重洋奔赴古老的大陸。
“每個人都說非洲很貧瘠,可我卻覺得它很富有。它有太多吸引我的東西,比如它的東非大裂穀、它的動物大遷徙還有那廣闊無垠的大草原那懵懵懂懂的孩子的眼睛……太多。所以我才會想都沒想的就來了。你呢?”一個跟喬安同齡的女生走到喬安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