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真正夜晚來臨,木靈語才覺出了緊張。

“屋子裏沒有小榻,怎麼辦?要是搬個小榻進來爹娘他們會不會懷疑?”

“沒事兒的,就說我平時不願意窩在床上,喜歡待在屋裏所以放個小榻,不會被懷疑的。”

木靈語將信將疑,正在想怎麼告訴木氏的時候,木氏身邊的大丫鬟卻來了知返院,笑道:“二少奶奶,二太太讓您去她房裏一下呢。”

從木氏房裏出來,木靈語沉重地走在回知返院的路上。府裏已經點上了燈籠,碧絲擒著長把在前麵照明,身後的丫鬟都被木靈語揮去了。

花園裏的萬物開始複蘇,看起來倒也是一片綠。樹葉的清香讓她心情好了一些,停了下來說:“碧絲,在這多待一會兒吧。”

碧絲紅著臉,放下長把搓了搓手,說:“小姐,外邊兒冷,在這做什麼?”

“唔……休息一下。”木靈語摘了片葉子放在唇間,雙唇一窩吹出一聲響來,竟像個八九歲孩童一般的笑了:“嗯,技藝還在呢。”

碧絲好笑地望著她一眼,正要打趣,卻見陰影處走來一人,頎長的身材,寬闊的雙肩,鬢角緊貼著額際,嘴唇死抿。在漸漸走來的時候,身影占據了火光的位置,眼裏卻是洶湧著波濤。

木靈語愣著看他,碧絲卻是慌了手腳,福身顫抖著叫道:“秦、大少爺!”

驟然見到那麼多天理都不理她的秦慕楓,木靈語說不出來心裏的感受。兩人麵對麵站著,中間隔著一個過道的距離,眼神都膠著在對方臉上,像是在對峙,又仿佛是在深情凝望。

碧絲嚇得話都不敢說,低下頭顫顫巍巍地站著。見地上擱著自己先前放下的長把燈籠,忙撿了起來,捏在手裏,仿佛這樣就能借此尋求依靠。

秦慕楓望著她,臉上沒有表情,但看著她在夜色中笑得純然的樣子心裏不禁又是一痛。他想,倒是緣分,他時時避著,刻意不跟她說話,不看她,卻還能在偶然間就跟她相遇了。這秦府也夠大啊,怎麼就偏偏遇上了呢?

他忽然就有一種衝動,想搖搖她的肩問問她,到底是為什麼,不是說好了是假婚的嗎?為什麼會變卦,會讓他難受?好些年前她都會插科打諢可著勁兒地埋汰他逗著他,怎麼現在就那麼沉鬱,一舉一動像極了大家閨秀,也顧不得他心裏會苦,就那麼在他麵前和弟弟上演恩愛戲碼?

他想問,想問。

所以他不避開,他就那麼上來了,站在了她的麵前,望著她,仿佛就能將人刻在心底,把她的容顏烙印在心上,一個對視就可以達到地老天荒。

但是他知道這是錯覺,世人的謠言、親人的恩情容不得他胡作非為。可是他想跟她說說話,聽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想知道她的解釋,甚至想,要是她真的那麼決絕說出了口,他就會徹底死心。

“慕楓哥哥……”

他還沒開口,木靈語就喚了他。依舊是那種軟軟的,卻帶著硬氣兒的聲音,卻夾雜了悲苦,甚至有些躲避的意味。在這樹葉清香彌漫的秦府花園裏顯得很突兀,不及她先前吹葉子說自己技藝還在時候來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