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爺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因為那個年代混世魔王太多了,魚龍混雜,吳爺的勢力不小,可是比起盤根錯節各個幫派勢力,要想掙大錢,奪碼頭,搶行市,必須還要有人給他賣命,人數越多越好。
這次他捧起了李八方,讓他在陳家溝子立了萬兒,給所有商鋪看場子,那麼商鋪的份錢都得給吳爺,吳爺再賞給李八方多少是他的事了。
別的鍋夥要是想搶這個買賣,也得出個人跟李八方一樣開一次大逛才行,這就是混混兒裏規矩。不要小看這個規矩,哪行哪業都有,行裏人要是破了規矩,那是再也混不起來了。
這隻是明麵,暗裏麵,不定有哪一天兩幫兩派為了搶買賣紅了眼,要約定時間火拚,抽死簽的時候,抽中了,李八方是要送命的。想不死?沒那個規矩,而且混混火拚死人,雙方都不報官,白死。不白死的話,就是要給那個抽中死簽的家屬足夠的生活費用,話又說回來,沒有家屬的,也就沒處給這筆錢。
所以吳爺救李八方絕對不是什麼善人之舉,而是老謀深算。
我則當了吳爺一個跟班的,幾乎走到哪跟到哪,住也住在他旁屋。
吳爺看著我總笑,說我這個人比較奇怪,兩個大眼跟他兩個小眼好像是絕配,都沒有眼皮,好玩。其實我影影綽綽知道,我也是他的死簽兒之一。為嘛吳爺收我們為徒?舊社會師父就是父,到時候讓你幹嘛就得幹嘛,不幹不行,就是這個道理。
這一天晚上,他帶我去了南門外留鳳樓。這是一個下野軍閥開的一個風月場所,二層小樓,規模不算小,吳爺是他請的安全顧問,說白了就是看場子的頭兒。
剛進了大門,滿頭花枝招展的老鴇子堆著笑臉迎了上來:“哎呀吳爺,今晚上是哪陣香風把您老吹來了?快樓上請。”
“請,請。”吳爺外麵絕對客氣,寒暄往裏走。
“這位小兄弟是您老?”
“我新收的徒弟,叫陳大眼兒。”吳爺隨口回答,又對我說:“介是三姨,記住了。”
“三姨!”我乖巧地叫了老鴇子一聲。
“懂事的孩子,跟著吳爺好好學本事啊。”三姨笑著說。
三人說著話來到樓上一個書香氣十足的雅間,吳爺坐在正位,我不敢坐,吳爺讓我坐在他後邊不遠。
先喝了幾口茉莉花茶,吳爺開口了:“聽說最近新來了個姐兒,會唱評彈,我大老粗一個,想開開眼,看看嘛意思。”
老鴇子的大白臉好像是戴了永久牌的笑容麵具,立刻應聲:“您這不見外啦嗎?這兒是自己家,您想聽嘛不就聽嘛,您還別說,她這一來,還真給這地方帶來風水了,沒幾天成了頭牌,我得親自給您了請去。”說著起身走了。
一會兒功夫,珠簾挑起,老鴇子領著一個手拿琵琶的女孩進來。女孩兒穿著一身紅綢子繡花旗袍,低著頭,羞羞怯怯。
“福兒,這位是吳爺,咱們管事兒的,快認識認識,別害羞。”老鴇子邊說邊拉福兒的袖子。
福兒微微把頭抬起,我跟吳爺立刻驚呆了,足足半分鍾沒說話。吳爺是被這位南方美女的容貌驚住了,他平日裏見的都是北方女子,沒見過南方女孩之美,此刻一見,覺得整個身子都在騰雲駕霧一般。
我則不然,因為這個女孩,正是將近一年前我在陳家溝子碼頭跟隨的那個人,我還下了那個老太婆的拐杖!我怎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