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自驪山溫泉一別後,他反複想過許多種與她見麵的機會。可是他一位天子,更何況已年過半百,如何要落得與自己的兒子爭一位女子。他不是沒有過掙紮,可是他沉淪了,非她不可。
一段忘年戀,即便放在今時今日也要受周遭人非議,何況是古代。他不管不顧,執拗地認為自己是給愛一次機會,給自己一次重生。她和他精通音律,那麼相似又那麼不同。知己難求,古有伯牙子期,他愛上她,求紅顏一笑,所有的理由都顯得蒼白無力。
作為皇帝,他創下開元盛世,無疑,他是一個好君主。作為一位音樂人,他從未體驗過能和一人如此默契。喜歡音樂的人內心是孤獨的,仿佛容不得他人靠近。他為她譜下《霓裳羽衣曲》,流傳百世。一度認為愛一個人,她可成為靈魂的啟迪者,可造就自我對世間萬物看法的升華。這樣的男子理應有一位絕世佳人與他相配,更何況知音難求。他懂得珍惜她。
玉環到底還是個孩子,離開壽王後,她平和的心不安分地慌亂。她被人從壽王府接進宮內,不知為何,離開時壽王眼睛中有令她窒息的疼痛。過去的誓言隨風而散,此生陪君到盡頭。她的淚,滴落手心,那麼涼。一轉身就遙遠了彼此的距離。
玉環總以為她還能回到壽王身邊,那個讓她感覺擁有他就等於擁有全世界的男子。可她不知她回頭的那刻他早已不在原地等待。他敗下陣來,沒有裝備精良的馬車和戰士,他孤軍作戰怎敵過他的父親,為求心安,父親賜他另外的女子。玄宗怎知壽王想要的隻是玉環一人,他那麼愛,愛到不得已退出,才甘心讓她幸福。他的愛過於笨拙,才生生地把玉環推向別人的懷抱,才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玉環不快樂,一直如斯。深宮中,她沒有相識的人,甚至有人對她投來怪異的目光。她不知,這一切何時才能結束。她太單純,以為她來宮中當真要做個女道士,一生清淡寡歡。又是五年,人生中的五年太少,她何時能歸。生命中要承載多少悲傷才能無堅不摧,才能治療內心的傷疤。她萬萬沒有想過她會成為他的妃,在她看來,那樣威嚴的男子是令她畏懼的。
在她看來,玄宗是癡情的男子,他不會輕易為誰許下真心。世事難料,玄宗封她為貴妃,她曾天真地以為她不會動真心。她錯了,她心動了,君王身上的魅力任誰也抵擋不住。天下女子無非是想在這樣一位男子身旁,逗他歡笑,讓他開懷。在她麵前,他不再是威嚴凜冽的君王,他隻是一個為愛癡狂、情意綿長的男子,像是一個少年,急切地等待一位少女的回應。
當然,玉環並不以為她的美可以讓天下男子傾倒。她對他的愛最後反倒成為真的,她輕輕喚他三郎,他們不再是後宮繁冗禮節下的男女,他們更像一對平凡的戀愛中人。熱烈的、真摯的、信任的。
他與她相處下來,年輕好多歲。他寵她,恨不得拿天下換此佳人。有詩雲“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僅此一句,就可看出他愛她,愛到天上的星辰都想摘下送予她。正是愛的熱烈及瘋狂,一生一世一雙人,世上又有幾個帝王如他般愛得如此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