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邦城城郊的青龍崗墓園。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地從一塊墓碑後麵走出來。他舉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傾盆而下的雨水激烈地衝擊著他手上的黑色雨傘,雨傘不停滴顫抖著。看不到他的臉,雨傘把他的頭部完全遮住,傘底下隻散發著一層黃色的光芒,原來他手裏端著一根白色的蠟燭,燭光在風雨中瞬而變長瞬而變短,閃爍著的火苗抖動著他的影子。他右手托著蠟燭,左手護著蠟燭不給風吹滅,傘柄則是用脖子和肩膀夾著,也難怪他走路蹣跚如同一位已經步入老態龍鍾的婆婆。
此刻天空冒出一個霹靂,一道淩厲的風閃過,夾在他脖子上的黑色雨傘“啪”的一聲被風卷走,他一個趔趄,手裏的蠟燭已經被風吹滅,他頓住,嘴巴裏麵不停滴感歎:“有怪莫怪,大吉大利。”他把手裏的蠟燭扔在地上,麵對四周的一片漆黑,麵對著風雨雷電,他把黑色雨傘撿起來擋著風雨,右手伸進襯衫的裏麵掏出了兩個黃色符籙,一個掛在胸前一個咬在嘴邊然後繼續前行。站在02號墓的前麵,他幹咳一聲,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他覺得自己接受這一次生意實在是遭罪,這種時候這種天氣自己應該在家好好睡一覺,不過,他並非一個臨陣脫逃的人,既然墓園園長封了紅包給自己,今晚必須拿下02號墓。
他是一個殯葬師,一個專門為死去的人主持落葬儀式的人。三天前,墓園的園長找到他叫他幫忙安置一個墓陵,盡管自己不做殯葬師已經三年,他還是答應了園長。現在,他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被園長騙了,眼前這個墓陵,從整個地形地勢上看,這個位置並非落葬的寶地。他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可以埋葬死人的,如果不照章辦事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墓價漲高,寸土寸金,壽終正寢之後入土為安,總不能把死者擺在家裏,墓穴的搶奪日趨激烈。墓園的老板們為了謀取暴利,隨便挖個坑都拿出來賣。墓園老板的眼裏隻有錢哪裏知道落葬風水裏麵的忌諱,這是令人他最揪心的事情。
02號墓,地勢低,四周水坑極多,左右山坡掩映,無陽麵,周圍的墓穴墳頭都對著它形成一種眾矢之的的地勢,其墳頭過低且指著西北天狼星方向,明擺著這是個“三煞地”,不宜置墓。他在墓前揣測一陣子,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唏噓幾下將嘴巴裏麵的那道黃符拿下來放在墓穴的前麵,然後伸手去敲三下墓穴裏麵還沒有封起來的那口紅色棺槨,他這是在“起靈”,在落葬儀式裏麵,“起靈”、“鎮靈”、“渡靈”是三個重要的步驟。將死者靈魂喚醒,然後安撫它躁動不安的靈魂,最後順順利利地將它渡過鬼門關,這便是殯葬師要做的工作。
當然,這種說法是真是假他也是繼承上一輩的手藝而已,搞落葬儀式無非是希望死者死得理得家屬活得心安。眼前的這個墓穴已經海死了三位接觸過它的殯葬師和殯葬工作人員,大家都說它很邪,死者死得冤不願意被封藏底下,誰要是多事打攪了它必死無疑,因此誰也不願意來封棺。園長無奈之下找到功力深奧見多識廣的他,希望以他的能力擺平02號墓,不再讓墓園裏的工作人員整天提心吊膽忐忑不安。
敲了三下棺槨之後他便繞著墓穴吟唱鎮魂歌,然後把死者家屬準備好的祭詞拿出來念一遍。雨好像要停了,天上黑沉沉的烏雲也漸漸散開,他的心砰砰然,幸好自己清楚園長的為人,他早料到園長不會給他一個簡單任務,他選擇雨夜十二點進行落葬儀式,陰天封凶墓,這是最好的時分,說白了,他還得感謝老天下了一場雨。他摘取胸前那道黃符,拿出一個打火機把黃符點燃後扔到棺槨裏麵。黃符化成灰燼,他看看時間,時辰剛剛好,開始封棺,他提起一邊已經準備好的封棺用的鏟子把封棺材料鏟起倒入墓穴中。
“我不想死,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想死……”墓穴中的棺槨裏麵的屍體居然在嚷嚷。
他愣住了。棺槨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屍體在掙紮嗎?屍體要破棺而出嗎?他舉起鏟子狠狠滴敲了一下棺槨,嘴巴裏麵急劇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他,作為一名資深的殯葬師,麵對這種類似“詐屍”的現象,他顯得無比的從容淡定,對他而言這似乎隻是小意思。
“救命,救救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棺槨裏的屍體在求救。
人沒有死嗎?救它呢?還是封棺呢?如果人沒死,他就救人一命,如果人死了,他一定會被害慘。園長不輕易找他來主持落葬儀式,找到他出麵,必然是一些棘手的墓葬。此刻,他滿頭大汗,棺槨裏麵屍體聲音漸漸變弱,棺槨劇烈的震動也停止,他歎了一口氣,繼續封墓。可是就當他就要把棺槨填住的時候,棺槨又進行新一輪的震動,他有些煩躁地來到棺槨的前麵,他用手撫摸著棺槨,嘴巴中念念有詞,然而棺槨並沒有停止震動,他知道,自己的說詞不湊效,這隻能說明棺槨裏麵的死者還活著,他想不明白,既然沒有死掉為什麼要埋掉呢?他去把棺槨蓋子上的螺絲擰出來。
當他把棺材蓋子挪開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女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睡衣躺在棺材裏麵,她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頭發淩亂,臉上化的妝容被汗水一洗,整張臉變得髒兮兮的。他看著少女,楞了半天他才問:“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