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秋雨淅淅瀝瀝,清清冷冷從白天一直下到晚上,仍沒有個停止的樣子。
雨打嬌花,紅散香凋,幾分傷感,幾分淒迷。
“唉——”
布爾哈蘇台行宮內傳來這一聲無奈與傷感的長長歎息。
歲月無情,時光偷偷溜走,留下滿目滄桑,讓世人嗟歎。
昏暗的燈光之下,剛剛經曆兩場大變故的老人比之幾天前消瘦了許多,兩鬢之處也漸漸有了絲絲縷縷的白發。雙目雖依舊有神,卻已不複昔日明亮。那愈見蒼老的麵孔之上更是掛了兩條長長的淚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著。
人人都有失聲痛哭的權利,唯獨他不能。他隻能默默的哭,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哭。不為其他,隻為他是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十六歲擒鼇拜,隨後平三藩收台灣,在別人眼中英明睿智,文治武功使天下賓服,神一樣的存在的大清康熙皇帝——愛新覺羅玄燁。
太子胤礽(reng二聲)結黨營私,窺伺皇位,專權虐眾,捶撻大臣,恣意窮奢,越僭禮製,無情無義,對親兄弟的死活不聞不問。
其中,最令康熙悲憤的當屬最後一條:無情無義,對親兄弟的死活不聞不問。
皇十八子胤衸(jie四聲)病危,胤礽作為太子,本該為眾阿哥做出表率,親往探視,以示關切之心。可這位養尊處優的太子倒好,對此事不管不問,恍若從未有過這件事,一門心思的吃喝玩樂。
康熙見到如此薄情寡義的太子,念及舊事,更加痛心,召集群臣於行宮殿內,當麵痛斥太子。之後康熙悲憤交集,撲倒在地。剛剛醒轉,便傳來皇十八子胤衸病死的消息。
感情上經曆兩重打擊的康熙,心灰意冷,遂下令廢除太子。
可廢太子之後,康熙又徹夜不眠,難過、憤恨、失望、惋惜、憐愛,複雜的心情交織在一起,令心比鋼鐵的他也不禁淚如雨下。
殿外,小太監用托盤端來一碗參湯,卻被門側的梁九功攔下,並且小聲叮囑道:“皇上有旨,這會兒誰也不見,你待會兒再送過來。”
那小太監聞言慌忙點頭,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哢嚓——”
“請問——”
一聲雷聲,一聲人聲,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在殿中格外的響亮。雷聲消逝,隻聽那人聲繼續問道:“這裏是哪裏?我好像走錯地方了。”
印玠問完這句話,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變得如此稚嫩,不禁驚訝道:“這是怎麼了?我的聲音,我的身體,還有我的衣服,怎麼變成這樣了?”
印玠看著自己手腳、服飾,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天知道他不過是跟女朋友吵了一架,然後去景陵散個心,遇上個老和尚自稱是守墓人。
守墓人說自己手腳不方便,又沒有通訊設施,請求印玠幫他帶一封信給他的兒子。至於他的兒子,就在一公裏之外,那所謂的“廟”裏。
印玠進了廟門,眼前忽然冒起一陣白光,之後那“廟門”便不見了蹤影,他也稀裏糊塗來到了這裏。
就是如此的簡單,可之後的這些事情卻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印玠這番“冒冒失失”的闖進來,若換了平時,早被康熙當做刺客,叫人拉出去喀嚓掉。但此時康熙喪子之痛、廢黜之苦齊聚心頭,百感交集連死的心都有,自是無暇顧及旁的事。而且,印玠現在不過是個八歲孩童,想來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請問,老人家,我是不是壞事做多了,被送到閻羅殿來了?你老是閻王?”印玠膽怯又傻乎乎的問道。
除了嗝屁跟做夢,印玠無法解釋眼前的現象。而他方才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說明這不是在夢中,那必然是在閻羅殿啊天堂啊之類的地方。而眼前這老人雖然看著慈目善目,但隱隱之中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眉宇間也殘留有一絲若隱若無的殺氣,令人不敢輕視。想來眼前這位就是閻羅王了。
短暫思考之後,印玠隻能將康熙與閻羅王掛鉤,隻是沒想到閻羅王居然會有這般老態的英俊,不似傳說中那般青麵獠牙。
“你很吵,這裏不是閻羅殿……”康熙終於被他吵得皺了皺眉,然後用極其疲憊的語氣說著讓印玠欣喜萬分的話。
印玠聞言一聲歡呼還未出口,康熙又開口了。接下來的話讓印玠感覺像是寒冬臘月掉進了冰窟窿,冰冷徹骨。隻聽康熙繼續說道:“但朕馬上就會送你去那裏。”
“啥?”印玠聞言傻在原地,腦海裏震驚、害怕、疑惑縱橫交織,一片混亂。
“擅闖行宮,驚擾聖駕,朕馬上可以將你處斬。”康熙說話的速度一直不快,好似每說一句話都要想到這句話出口之後的後果。
“等,等下。”印玠一時轉不過彎兒來,趕忙阻止康熙繼續說下去,之後朝他尷尬一笑,小心翼翼的問道:“現在是哪朝哪代?你老又是誰?”
“大膽,敢在朕的麵前胡言亂語。來人,拖出去斬了。”康熙一聲斷喝,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梁九功與一群身著黃錦的侍衛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拉起印玠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