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九州市區上了高速公路以後,秦天貴就猛然加油提速放開高檔,路虎一路狂奔。九州市到寧西二百一十二公裏的裏程,隻跑了一個多小時。什麼違章超速全不在乎。秦天貴已有十五年的駕車曆史,曾經還有個愛好飆車的習慣,駕駛執照上的準駕等級為A級,是各類車輛都可以駕駛的資質。
這時候他想起一句俗話叫“藝多不壓身”,就有點暗自慶幸早就練下了一手還算過硬的車技,誰知道就在這逃亡之路上先就派上了用場。當初學車練車純粹是為了瀟灑好玩,頂多也就是找個相好行動起來方便,僅此而已。做夢也沒有想到無意中備下了救命的第一根稻草,不,應該說管誌成那個午夜驚魂般的電話才是救命的第一根稻草。甭管哪個是第一根吧,總之是貴人自有天相,他相信自己是大福大貴之人,要不就不會有這麼多天賜其便。現在要緊的是安全脫身,存在就是真理,那個叫什麼黑格爾的老頭不是說什麼“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不是已經成為了一種很經典的處世理論了嗎?之所以這麼沒頭蒼蠅般地跑出來,就是為了尋找“存在的合理或者說是合理的存在”空間,天下之大,就不會找不到一個秦某人的藏身之地。官場上混了二十五年,屈指算來二十五年還又多了兩個月,可以說給共產黨當官的福都已享夠了,如果老天有眼天不滅曹,餘下的歲月就將四海為家,浪跡江湖或者落草為寇也就認命了。
正當秦天貴心馳神往的時候,前麵閃過一個古長城的隘口,心下一激靈,不敢再胡思亂想,立刻將車速減下來。這段長城並非萬裏長城,而是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之間互相扼守攻戰的內長城。
剛駛過內長城隘口,就見路標上提示:槐樹關出口五百米。這一出口就是秦天貴原籍欽定縣的高速公路收費站出口,也是當年戰國七雄割據稱霸東出太梁山的戰略通道。
好一座巍然千古的太梁山,好一條雄關古道,置身其間,立刻就給人一種金戈鐵馬壯懷激烈的爭勝勁拔。曾記當年,他在欽定一中以優異成績考上北寧大學哲學係的時候,曾是那樣地名震鄉關,躊躇滿誌,本來名不見經傳生他養他的山窪窪小村天星峪,也因他而名耀這個山區縣的史誌:“大寨出了個陳永貴,天星峪出了個秦天貴。”這樣的佳話美談一度婦孺皆知。無論是年齡學養還是在仕途起點上的占位,他比陳永貴都有捷足先登之先機,二十九歲時他就是正處級的縣太爺了。陳永貴當過的副總理也曾是他夢想中的目標。
當年的出關去北寧上學是何等地眾望所寄榮耀桑梓:雖然腳蹬的是母親千針萬納的粗布鞋,身穿的是桂姐洗得發白的工作服,而且膝蓋上還用縫紉機軋了像樹木年輪一樣美觀的補丁。而今進關,雖然座駕路虎市值百萬,又攜巨款,然而身負驚天大案又在匿名潛逃,終還是一塊巨石壓在心頭上,如鯁在喉如火燎腚,惶惶不可終日已矣!
秦天貴在往昔的榮光和今日淒惶錯綜複雜的心態驅使下,將路虎貼近了高速出口的收費窗前,在遞上行車卡的同時抽了一張百元大鈔一同遞上去。收費員是個年輕姑娘,將行車卡插入微機看了看,指夾著百元大鈔伸出頭來,以滿是狐疑的眼神問:“師傅,你這車是假軍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