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邁是泰國西北毗鄰緬甸很近的一個府,在泰國是僅次於首都曼穀的第二大城市,在泰國北部應該算是首府。在幾百年前的曆史上,清邁曾是泰王國的古都,如果再追溯到盛唐時期,這片土地還曾經是大唐的藩邦屬國,因此有著極為深厚的中華文明烙印。清邁素以“美女和玫瑰”享譽天下,但又盛行佛教,有建於十三世紀的清門寺。與首都曼穀相比,
清邁便給人一種天壤之別的時空感。如果說濱海的曼穀是一個喧囂鬧市中性感魅力十足的時髦女郎,那麼清邁這個泰北的內陸城市就是一個還保留著幾分清純悠閑而且又野性十足的鄉村姑娘。
有關泰北首府清邁這一方水土上的風土人情,秦天貴一路上在屁廖廣播喇叭一樣喋喋不休的介紹中就已經知道了許多。及至出了清邁又跑了一百多公裏以後,看到風景秀麗而又地廣人稀的山川地理地形地貌,秦天貴才悟透了孫光頭隱居處在選擇地理位置上的良苦用心。他又轉著奔馳車上GPS衛星定位的旋鈕瀏覽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北麵過了夜豐頌就是緬甸,西部是英坦昂山脈,東部是坤丹山脈,中部是濱河流域平原。一旦有風吹草動,北上緬甸幾個小時就可以出境,如其不便,東西兩邊都是大山和原始森林,不用說個把人,就是藏匿百萬雄兵都是絕好的天然屏障。
秦天貴不由暗自歎服:這個孫光頭可算得是慧眼獨具的人中精怪了。八年前因稅案風波潛逃出境以後,不僅在國外取得了合法居住的資質,還找了這樣一個風光秀麗天高皇帝遠的去處來享受清福。
孫光頭這條漏網之魚的生存能力還真是活力十足;自己同樣也是一條從網隙中掙脫的僥幸漏網之魚,將會在命運之流中如何去尋找那片任其逍遙的水域呢?
驟然響起來的手機彩鈴把遐想中的秦天貴喚回了現實。是司機屁廖的手機響了,他好像漫不經心似的點了一下車載藍牙,就開始通話:“就到,就到,田野先生精神很好,心情也挺好,正在欣賞泰北濱河流域的山川風光呢。”
秦天貴聽出來是孫光頭在問詢他這位不速之客的旅途情狀,心下不由便深感幫扶救助的千金難買,在應酬場上卡拉OK唱爛了的《永遠是朋友》,這時候便隱隱有聲地在秦天貴的耳鼓回響起來:“千金難買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以誠相見心誠則靈,讓我們永遠是朋友;結識新朋友,不忘記老朋友……”
奔馳車穿過一個隻有一條主要街道稍顯繁華的泰北小鎮,一條波光躍金的清水河在小鎮邊上環繞出了一片豐饒茂盛的橡膠林。每一棵橡膠樹身上都有用膠刀割過的痕跡,順著刀痕自然流出來的天然膠都滴在下麵綁著的膠碗裏。有關割膠的方法,屁廖依舊一無遺漏地為他介紹著。秦天貴隻管點頭稱是,好像一無所知,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到西雙版納考察時他就聽專家介紹過膠林管理的基本知識。孫光頭的莊園別墅已經遙遙在望了。屁廖以羨慕而又頗具讚頌的口吻說:“從經營賺錢方麵的智能來說,泰國人是沒法和中國人相比的。真是有同行無同利呀!同樣是這座莊園和這片橡膠林,原先的泰國主人經營不善破產了,以不到原市值五分之一的價格賣給了我們主家蘇老板,到了蘇老板手裏,這才幾年就發達起來了。人要是該走運氣了,這財神爺就來拱門子。蘇老板買下橡膠園和莊園別墅的那會兒,天然橡膠才人民幣幾千元一噸,一眨眼幾年就翻跟頭似的漲到了快三萬元一噸。人要是財運旺了,就成了神仙,甚至比神仙變騰得還快。噢,對了,聽說在大陸中國,這畫家也挺厲害,呼啦一張紙上塗抹上半瓶墨汁,就能賣幾十萬?”
“啊?那是,那是!不,不過……”秦天貴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屁廖的問話為好。說不是吧,這幾年有名氣的大畫家一張畫作幾十萬確有其事,如果說是吧,自己頂了個畫家的招牌出來了,真要是非要向自己求一幅畫,那可就捉襟見肘露大醜了。如果要是遇上了一定要求畫的主兒,不畫不行,要畫就更不行,那便如何是好呢?機會方便了,還要想法摘掉這頂畫家的假發套,反正蒙混出境的目的已經達到,名不符實的帽子戴久了沒準還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思忖了半天,秦天貴才自我解套一樣地說:“中國畫這種藝術品市場其實叫有行無市,有大名氣的畫家,國家的行業規定八千人民幣或一萬甚而幾萬一平方尺,特有名氣的大畫家一下筆就是幾十萬或幾百萬的市價,但是讓老百姓來要,誰買?大都是官場上送禮花公家的錢落自己的人情,再有就是有錢人囤積居奇,搞收藏。剩下的就是大部分沒有名氣的一般畫家,狂塗亂抹半天,隻能白給或送人留個念想,有的白給沒人要還嫌占地方。藝術品這個東西如果貨真價實真的是好,要看誰畫也要看在誰手裏,作品以名貴以主貴,同樣是一幅畫,在總統或執政要員手裏就價值連城,在裝卸工手裏就要大打折扣。要不說藝術品尤其是中國畫這種特殊的藝術品,喜歡它愛它,就確實是一件東西,有時可以說是黃金有價,藝術無價;如果不喜歡,不愛好不欣賞,那他就是一張紙上潑了幾攤墨,或就是弄了幾樣色彩糅弄攪和雜拌了一頓,浪費了一些人力物力的資源罷了。”
秦天貴的這一番對中國畫和藝術品市場褒貶不一的論道,把個屁廖侃得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邊凝眸看路,一邊忽閃著眼球用眼角的餘光重新打量副駕駛座位上的這位稱做田野的畫家先生,暗想:聽口氣特別在行,肯定就是一位不同凡響的大畫家呢!以主家老板的精明,一定不會結交沒有幾把刷子的朋友,更不會讓他開車專程來接一個笨蛋。
一路上都是屁廖主講,秦天貴洗耳恭聽,隻有快到莊園別墅的時候,貴人語遲的秦天貴才把屁廖忽悠得有點找不著北了。
奔馳車極為平穩地在莊園別墅鐵藝圍欄的大門前停了下來。孫光頭早已帶著他的妻小,用人和一黑一黃兩條毛色對比鮮亮的守門犬在莊園大門外迎候。
沒等秦天貴開門下車,孫光頭就拉開車門伸進雙臂,攀著秦天貴的手臂把他接下車位,一邊頻頻點頭萬分親昵地說:“秦市……不,田先生,在中國原先常說‘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我們現在是南方亮,大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您也是我們的大救星,全家老小都歡迎!”
兩隻守門犬見主人對來客俯首恭迎親密得不得了的樣子,也就搖尾掉腚地“汪汪”亂叫,好像在表達“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意思。國家之間的語言上雖有差異,狗的叫聲卻聽不出有啥大的區別來。和孫光頭握手攀臂相擁著表達夠了久別重逢的欣喜之情以後,孫光頭又將妻小和家裏的用人都給秦天貴做了介紹:“這就是內人您小嫂阿廖和咱家三歲半的兒子小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