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倉促就任九州市委書記的邱劍冰,立刻就感受到了這副擔子的分量。官場仕途中人,大家惟一的一個也是很正常的願望,那就是希望有機會得到領導的賞識和提拔。然而隻有真正坐在了正職的位置上,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副職與正職的壓力完全不是一個計量單位。壓力歸壓力,像原市委書記蔣守正那樣得過且過混年頭的官,其實也好將就,因為還有一個攬權的鐵腕市長秦天貴,黨委班子的民主生活正常不正常另當別論,工作上的龍套還是能夠跑起來的。而邱劍冰恰恰又是自強自立不願意依賴他人的性格,因此就得付出超常的心血和汗水。
雖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邱劍冰的腰杆還是鐵硬而又富有承受力的。他明白抓經濟工作自己並非內行而且又是明顯的弱項,就放手讓新調來的市委副書記市人大常委會剛剛開會任命的代市長耿良春全權去管,大膽去幹,每天至少要跑一個縣和市屬的大行政局,盡快完成實地調研熟悉情況與所管中層及基層主要領導幹部對號入座,一是打好開展工作的基礎,二來也為以後市人代會的補選做好鋪墊。
邱劍冰就一頭紮在了市委這邊一大攤子的工作上,他相信勤能補拙,舍得下力氣耕耘就會有收獲的。隻要沒有必須要參加的會議,每天都要在辦公室看文件,圈閱批示各部門送上來的一大堆報告,還有紀檢和信訪等有關部門篩選出來有典型意義的群眾來信,午夜零點以前一般都不離開辦公室。因為邱劍冰本人是多年的紀檢委書記又是兼管政法的專職市委副書記,新調來接任他原任職務的副書記年輕情況又不熟悉,邱劍冰就手把手地幫助他一起上陣,首先出手的第一大舉措就是在全市範圍內徹查“秦天貴貪腐大案”,迅速展開了一場“反腐倡廉打黑除惡淨化社會風氣”的整治活動。邱劍冰一直就是分管紀檢政法口的專職副書記,這些工作抓起來熟門熟路得心應手,而且現在已是市委的一把手了,一經拍板出馬一條線,要動哪個部門的幹部也無人能擋。這樣一來執法隊伍的整治工作就收到了出手快,目標準,大快人心的效果。
這一活動首先是從清理執法隊伍中開始拉開序幕的。第一個突破口就選在群眾來信反映呼聲強烈的市交管局。通過民意問卷調查和民主測評調整了局裏的領導班子。新班子上任後立即就對所管站所路段的交警全部輪崗換防,一下子就將維係多年黑道上的利益鏈條徹底擊碎了。靠在國道上關外設關,卡內布卡收取保護費發財起家的叢九爺,這條重要的財路便給一刀斬斷了。緊接著曾是原市長秦天貴逍遙宮的山海假日大酒店,因在突襲檢查的“零”點行動中查出有違規經營,被市掃黃打非辦勒令停業整頓。
這場整治行動是針對九州市目前的社會治安現狀滑坡,經營活動中無視法規的混亂現象所發動的席卷全市服務行業的整體攻勢,目的是淨化社會風氣規範服務經營,並無專對某人某店的意向所指。然而這樣一來兩路夾攻,靠黑道黑店發財的叢九爺就坐不住了。本來他在接了秦天貴的電話以後信誓旦旦地答應要做掉邱劍冰的。後來就與他的市長老大哥再也聯係不上了,很快沒有幾天邱劍冰就升任了市委書記,代理市長的人選省裏也派下來了。這就讓叢九爺在利益的天平上翻過來倒過去地掂量開了:做掉一個市委書記並非是小事一樁。弄不好就玩掉了自己吃飯的家夥。再說為一個棄官出逃的市長賣命太不值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瞅機會花些錢把新掌權的官再拉到自己的酒店裏,世上還有不吃腥的貓嗎?
可是叢九爺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世上還真有不沾腥的貓,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把他藏腥的什麼假日酒店也給查封勒令停業了。而且又是求情不準送禮無門,人家什麼也不收。這就讓叢九爺恨得咬牙切齒,這黑道碩鼠下了狠心要伺機反撲。他才真正領略到了秦天貴給他打電話的要義:邱老三要是掌了大權,不會給他們這幫人好果子吃的。叢九爺難免要拿蔣守正和秦天貴執政時期來和邱劍冰上台以來做比較,心想人家書記市長幹了那麼多年相安無事,經營環境多麼寬鬆,你這個邱老三一上來就鬧得雞犬不寧。你不讓九爺有好日子過,九爺就讓你去喂王八……
一連幾天,在辦公室裏工作到深夜的市委書記邱劍冰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總是在午夜過後走下樓梯,樓廳裏隻有他一個人沉重的腳步聲在地板上踏響。時刻忠於職守的司機小王是個轉業兵,每天晚上總是在門衛的屋裏一邊看電視一邊看著邱書記辦公室的大窗戶。隻要見大窗裏的燈光一熄,便一秒鍾也不多看電視屏幕,一路飛跑著奔向0083號奧迪車,一邊將車發動起來的同時,下車就將司機座後的左側門打開,隻等邱書記一上車,就隨手將車門碰上,將奧迪車快速駛出市委大院。小王在部隊就是給師長開小車的優秀司機,不僅是車技好眼力乖,而且頗有心計。他知道市領導日理萬機時間金貴,能少耽誤一分鍾領導就多工作或早休息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