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互通消息。我決定去北京找夏冰。一來,既然夏冰希望瞞住大家,我也不要張揚為好,盡量不要讓父母知道;二來,以我對阿夏阿冰·阿旺晉美的了解,她簡直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在北京邂逅一個意中人,從此留在那裏,完全符合她的行為邏輯。她報名被拒,一怒之下燒了北京舞蹈學院,也不是全無可能。在火車站售票處,得知當夜去北京的票已經售罄,我略一躊躇,決定先坐火車到錦州,近一程是一程,到了錦州再作打算。不是很明智的選擇,可是心中忐忑,夜風又凜冽起來,更催化了心中惶急。於是,時隔兩年之後,我又一次坐上了西去的火車。一路上我想著到了北京怎麼辦。夏冰總不至於成天賴在北京舞蹈學院吧?到底該去哪裏找她呢?
次日早上,在錦州打了一個電話給舞蹈學校的宿舍門房,接電話女孩低聲說,沒有夏冰的消息。買到了下午的進京車票,抵達北京之時已是深夜。在小賓館裏睡了一覺,上午九點多醒了,出了門,隻感到北京天氣煦暖,好似夏末時節一般。在街邊,我又打電話給舞蹈學校的宿舍門房。
“她回來了,在宿舍裏睡覺呢。剛回來兩個小時。”接電話的女孩說,“你放心吧,她挺好的,買了好幾條牛仔褲,還給我們買了果脯和茯苓餅。剛才還給我們看她在頤和園騎銅牛的照片呢!”混賬東西!好在不必為北京舞蹈學院擔心了。至於頤和園的銅牛,夏冰也應該隻是騎它照了張相,並未將其斬首。忽然之間,一切都好。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看見一片片水泥盒子中夾雜著蒼古的建築,頗覺新鮮,決定花兩天時間四處轉轉。好奇心驅使之下,先是極不風雅地去了久聞其名的賽特商場,匆匆逛了一圈兒,終於意識到,商場畢竟隻是商場。
它既沒有堆滿珍奇之物,也沒有在中庭生長著熱帶雨林。真該死,假期裏來過北京的同學差不多就是這麼描繪的。我隻買了一件不很貴的夾克和一塊培根麵包。接下來去哪兒呢?天安門?了無生趣。想了兩分鍾,決定去北海公園。打了一輛黃色麵的,到了北海公園,見識了海麵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麵環繞著綠樹紅牆。午後的湖麵上,鴨子船、米老鼠船笨拙地搖晃著,看起來居然相當悅目。耳邊的北京話聽來也甚是清脆。我開始覺得,隻要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何其美妙之感便會自然滋生。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我悠然自得,吃了那塊培根麵包,喝了一罐可口可樂,拿一份報紙蓋在臉上,躺下睡著了。
醒來時天色已晚,視線模糊,灰色的粒子在白塔周圍的天空中跳蕩著。晚風讓皮膚變得沁涼。陌生感陡然襲來。我在思鄉?想我一直討厭的圓石城?很快我就意識到我在猛烈地想念著戚敏。
回到圓石城的第二天,寒風勁吹,天氣已經接近冬天。下午兩點鍾,戚敏走出宿舍樓時圍著厚厚的駝色圍巾,蒙住了大半個臉,眼睛閃閃發亮,看上去甚是愉快,問我:“你冷不冷?”我說不冷。“那好,”她說,“敢不敢陪我去吃冷飲?就是那家很好的冷飲店,雖然說他們那兒也沒有桔子冰棍。”
我懷疑這是這家冷飲店在這一年裏營業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該改賣糖炒栗子了吧?在臨街的外賣窗口,刨冰機甚是沉穩地在服務員小姑娘的圓臉旁邊轉動著。我們沿樓梯走到地下室,眼前一片黑暗,隻好摸索著前進。須臾之後我明白,這裏雖無燈光,卻有熒光,白色的東西比如襯衫、台布、眼白等等都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這種天氣吃冷飲,服務員會覺得我們倆是精神病吧?”坐下來之後,我帶著索性豁出去了的快意說。對麵,看不見的戚敏翻著冷飲單子,把看不見的食指豎在熠熠生輝的牙齒邊,說:“噓—我要專注地選好今年最後一份冷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