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再細一想,自己的話原是不通。大文學他怎會知道我的原來,不是指唐以前的年代,而是指一千三百多年之後?
我振足起精神,勉強笑道:“沒事,你隻幫我找找便是。如果沒有廟宇,那也必然有個修行的僧人在。隻要找到那個人,就可以了。”
格列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般頓了頓,然後垂下眼瞼,道:“好。我去找,小姐就坐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
我早已疲累交加,加上另一種巨大的恐慌攫住心頭,我幾乎透不過氣來,也知道自己快支撐不下去了。點頭應了,卻不安心,依舊在山頭挪著笨重的身子,尋找找記憶中的些微痕跡。
似曾相識的嶙峋石塊,似曾相識的雲飄霧緲,似曾相識蜿蜒山峰,清晰地提醒著我,這就是當年天修**師廟宇所在的香巴拉山頂。大文學
格列一路照應我,也已經倦得很了,卻不放心我一個人四處尋找,隻在可以見到我的範圍之內細細搜尋著。
而天,竟然已經黑了下來。
吐蕃的日照,素來比別處長。這山頂之上,天黑得更晚。此時隻怕已經近子時,也是就快到現代的十一點了吧?
我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冷下去,沉得像周圍漫漫浸過來的黑暗,冷得像無處不在的割骨寒風。
輕暖的狐裘,已經不足以抵擋山頂的冰寒,我的身子,開始哆嗦,哆嗦得我站都站不住,倚著一個石塊,慢慢軟倒下來。大文學
“小姐!”格列衝了過來,摸著我冰冷的手,叫道:“怎麼了,是不是凍傷了,還是餓壞了?”
我看著這人焦急的臉,又看了看深藍的天,一陣陣的暈眩,掙紮著坐起來,苦笑道:“格列,你把我放在這裏吧,你……你可以下山了。”
格列焦躁道:“天都黑了,怎麼下山呢?小姐,你別著急,也別說傻話,我早就備著了,吃的,睡的,我都帶了。我們先休息了,明天,到明天再找你的那個廟宇,好嗎?”
格列的聲音越來越溫柔,倒似在哄著小孩子一般。他這般驚慌,莫不是我現在的臉色十分難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胸中塊壘越來越堵,連喉中也被什麼完全堵住了。滿天的星鬥,滿山的白雪,都晃動起來,清遙模糊的臉,景謙清晰的笑,漢王豺狼的身子,承基受傷的憤怒,雲霧般地襲來,似真,似幻,一***襲向了我,我隻覺頭越來越疼,忍不住扯下包頭的錦帕,狠狠拽著自己的滿頭青絲,似要用皮肉的劇烈疼痛,去壓過心腦之中不可抵擋的痛楚。
我聽到自己發出壓抑著的慘痛哭叫,似失了群的受傷孤雁,在獵人槍下的哀鳴,又聽到格列的驚呼,衝來掰著我不聽使喚的手。
一瞬之間,心頭的一口氣,突然就提不上來;手裏的力道,突然也全部失去;隻有無邊的黑暗,瘋了一般壓來。
我暈了過去。
我以為在那樣的情況下失去知覺,多半會死去。事實上,我真的寧願自己死去。
看到山頂那幹幹淨淨從不曾給人踩踏過的雪,我就知道這裏多半無人居住。可我不肯相信,我就是不肯相信,那個屬於我的二十一世紀,已經真的離我而去,離得如此徹底,讓我猝不及防,就像一失腳,猛地摔入了無底的深淵,痛苦而黑暗的深淵。
但我到底沒死。我醒過來時,周身都被溫暖包圍著,連臉都悶在軟軟的氈毯裏,燒得火燙火燙。
我動了一下身子,立刻聽到有人低低喚道:“小姐?”
在我身上卷作一團的氈毯被揭開了一部分,露出格列如釋重負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