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無數的碎片,狠狠咽下胸口湧上的巨大氣團,沙啞問道:“你不信我麼?”
紇幹承基淒涼地笑,將葫蘆中所剩不多的酒一口喝盡,狠狠砸到地上,碎成了無數瓣,然後縱身飛起,逃也似的從我的身畔飄開。
我身子晃了晃,欲要倒下。頓珠眼疾手快,忙扶住我。我勉強笑道:“我沒事。我們走吧。我們……後天帶白瑪回家。”
“回家?”頓珠和仁次、貢布麵麵相覷,卻不懂我說的是什麼。
我微笑道:“我們回吐蕃啊。反正等畫兒身體養好了,父親和清遙他們也要回洛陽了,我們再呆在長安也意思,何不回去陪絡絡公主去?”
頓珠等隻瞧著我,卻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意思,竟沒有一絲返鄉的欣喜之意。
我默默坐回馬車,摸著裝了白瑪骨灰的壇子,輕輕道:“白瑪,我帶你回家了。我,也要回我自己的家了。”
大唐,最值得留戀的已經失去,心中的天平,隻能向另一個方麵傾斜。我似乎已看到了祖母和母親溫暖慈和的笑容,心裏的痛,終於不再那麼劇烈。回到我的時代,大唐的一切,應該隻是大夢一場吧?
夢醒處,我在大唐曾曆過的一切都會湮滅,湮滅於浩翰無涯的曆史長河,隻留下寥寥幾句凝練而枯幹的史家之言,簡略地記載那一段段蒙塵的曆史。
回去後我就到書房和父親商議,隻說我念著絡絡了,要去探探。
容錦城遲疑了許久,卻道:“今日那劍客出來了。你們見著麵了?”
我不語。
容錦城拍著我肩,道:“我知道你現在隻喜歡那劍客了。而那劍客……性子原忒烈了一些。今兒的事,你雖是好心救了他,但手段卻太過傷人心,也難怪……隻是書兒,你的性子也倔得很,如果各自和軟些,隻怕就好了。”
他歎著氣慢慢走出去,道:“逃避,哪裏就是辦法,你這個傻孩子!”
我獨在書房中站了好久,隻覺夜色漸漸蒼溟,那開著的房門卷來的風一陣比一陣寒冷,才回到自己房中,隻說要出遠門,吩咐桃夭幫我收拾東西。
桃夭卻不知我已見過承基,隻是一邊收拾一邊納悶:“咦,小姐,你們可奇了,紇幹哥哥出來了,也不來你見,你更好,在這個時候出遠門,紇幹哥哥回來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惱起來,道:“你再多話我縫了你的嘴!”這才閉了她那張總叫我痛苦不堪的櫻桃小嘴。
第二天頓珠等也開始收拾東西,卻都悶悶得不大講話。
清遙來問我:“為什麼又去吐蕃?如果紇幹承基欺負了你,你可千萬告訴我!”
我微笑道:“咦,他怎麼欺負我?我們原是不搭界的兩個人啊!我想法救他,不過是為還他情罷了。現在既出來了,我犯得著和這種人再有瓜葛?”
東方清遙還要問,但我們之間發生過那許多事,到底心中諸多顧忌,不好過份參與,隻是怔怔的,一時見畫兒來叫,應了一聲便離去,隻是回頭時眼神好生擔心憂鬱。
容錦城倒不著急,盤纏也隻少少地給了些。他宣言道:“書兒很快就會回來!我才不信紇幹承基舍得那小子離開。隻怕一聽這事,立時便去把書兒追回來了。”
嘿,他倒對我的魅力信心十足!
到了傍晚時,頓珠又走上來,猶豫了一回兒,吱唔道:“小姐,那個紇幹公子,昨天睡在落雁樓了。估計今天還是去那裏吧。”
我淡然道:“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桃夭遠遠聽見,衝過來道:“什麼?小姐就為這個才氣得要離開長安麼?小姐別急,我去找他,便是他因為你騙他出首太子的
事不高興,我也會和他說清楚!”
那丫頭拂了拂袖子,居然真要出門去。
我忙笑攔道:“不用了。要去也是我自己去。”
桃夭怔了怔,立刻笑道:“好啊。我才不信你們之間還有解釋不清的話,他那麼愛你!”
還愛我嗎?應該還愛吧。可我是那麼地傷了他的心,隻怕他恨我比愛我更多。我苦笑看著黑夜漸漸降臨,默默想著,我也許該去確認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