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點頭道:“這倒也是。可小姐這麼年輕美麗,難道就這麼孤單地過一世?如果那樣,還不如就依了老爺的話,跟二小姐共侍一夫。我雖至今不曾見過這位東方公子,可聽許多人講來,應該是個可靠的夫婿呢。”
“不可能!”我嘴角掠過憤怒悲涼的冷笑。
東方清遙,他和景謙的容貌好像,好像,像得我一直到現在都沒弄清,東方清遙帶給我的幸福感,到底是因為那段前塵戀情,還是因為東方清遙本人。曾想過,如果回不了吐蕃,就和東方清遙相守一世,可經曆了那麼多磨難,這段道不明的感情,就如當初我和景謙的感情一樣,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得如隔千年。
千載之下的景謙,如今也該娶了妻子,有了一個溫馨的小家了吧!當他攜了新人的手在月下漫步時,可曾記得當年的那個雲溪月,和他在雲家的院子裏的呢喃細語?可曾記得他曾推著那清雅的雲溪月在院裏蕩著秋千,讓幸福的輕笑,一直蕩開,蕩開,蕩到白雲之上,讓月光都變得靈動輕盈起來?可曾記得二人許下的心願,要生出一對兒女來,男孩像他,女孩像我?他的心中,偶爾會不會想起,那個在雪山突然消失的靈魂?
天漸漸黑下來,滿園的梅樹也暗了,在溶溶的月色下閃著靜默的黯淡光澤。雖非十五,今日的月光卻好得很。
可這月下徘徊的伊人,多少恨,多少愛,多少愁,多少傷,誰人能見?
孤鴻縹緲,何人省恨?且看那天涯遠,嬋娟共,落得幾回魂夢,縈情蘊愁!
忽然很想念吐蕃略帶酸甜的青稞酒,一杯下肚後那似醉非醉的暖暖感覺,很適合今夜。
可惜現在沒有酒,隻有深重更深重的春寒料峭。
有人將件貂皮的大鬥篷披在我肩,我一回頭,卻是桃夭。
她見我轉過頭來時,臉上的擔憂變成了驚怕,慌忙用手絹來擦我的臉,急匆匆道:“小姐,你哭了?為什麼哭呢?”
我又哭了麼?怪不得臉上這麼冰涼。可不是早決定了不再哭的麼?我到底還不夠堅強啊!
我回過身,問道:“剪碧呢?今兒是不是回二小姐他們的屋子住了?”
桃夭點頭道:“大約不回來了吧。她守著東方公子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看得我好心酸。對了,東方公子問起小姐好幾次,我們都隻當小姐出門沒回來呢!原來卻一個人在這裏傷神,也不怕凍壞了身子啊!”
是啊,我可不能凍壞了自己。
我叫桃夭關了窗,將因天氣轉熱熄了幾日的炭爐重又點起來,將屋子裏烘得暖暖的,讓那綿綿的溫暖包圍著自己,伴著龍涎香的芬芳,將自己的身心浸透。
這夜的溫暖裏卻夢到了許多不曾夢過的景謙,依舊清爽溫和的模樣,衝我靜靜笑著,說著想我,要來找我,陪著我。我凝立在雪地裏,整個的僵住,不知是驚,還是喜,也不知該不該如以往受了委屈一般
,抱住他哀哀地哭。
但喉嚨口確實已經哽住了,正哽得說不出話時,白瑪搖醒了我,問著:“小姐,是不是魘住了?”。
我定定神,搖搖頭,道:“隻是做了個好夢。”
白瑪放了心,側身又睡。
我卻再睡不著了,隻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突然之間靈光一閃,差點跳起來,連身上都激出了一身冷汗。
嶽曦雲,嶽曦雲,這個戀花的愛人,他的名字,反過來念,不正是雲溪月麼?怪不得總覺得他的名字怪怪的,原來卻是這個緣由。
轉而又想著,不知自己在激動著些什麼?這世上連同名同姓的都很多,更別說隻是名字的諧音與自己本名反過來念有些像了。
有些好笑,卻不由猜測著戀花這個年輕的嶽將軍是什麼模樣了,才能叫戀花這般迷戀沉醉。
胡思亂想之際,天已亮了。我自回中土後一向身子不是太好,又有容錦城疼愛,素來也無人來責我晨昏定省之事,遂也偷著懶,就在床上洗了臉,吃了一點東西,便窩在暖暖的錦衾裏看書休養。
近午時,剪碧拖著笨重的身子挪了過來,有些怯怯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皺眉道:“怎麼了?快坐下來說話。”
有了六七個月身孕,她的肚子已經好大了,我想著自己將來的模樣,心下倍感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