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弱水,怎及你一汪清泉 四十一、不堪往事(下)
乞顏無霜見莫離長久地不說話,又觀她神情黯然,知道她此心中定是既痛苦又掙紮,但長痛不如短痛,要何處何從,還是讓她自已決定吧。
“離兒,你還記得當年你家遭難時,你曾經用我遺忘在你家中的匕首刺傷了朝庭的一員將領之事嗎?”
“殺父滅門的仇人,我自然是記得的,我隻恨當年自已年幼,力氣不夠,沒有將他刺死,反被他打傷丟入了死人堆裏。如果不是楨哥救我,我怕也活不動今日。”提起仇人,莫離的臉上又呈現出了恨意。
“他死了!離兒,我這柄匕首原本就塗了唐門的‘三日追命水’,是我到唐門時唐……唐瓔珞一時貪玩塗上的。這塗了‘三日追命水’的匕首若不見血,任憑你怎樣的把玩,也是無事的,但見血之後,過了三日之後毒便隨著血液而侵入心髒,任憑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的。”
“好,死的好!姑姑,原來你在十六年前已經為我們朱家報過仇了!”朱湘嫣拍著手叫道,打斷了乞顏無霜的話。
“湘兒,你讓你無霜叔叔先把話說完。”莫離看著乞顏無霜,緩緩地說道:“無霜哥哥,你告訴我這件事,不是隻為了讓我知道我已經為朱家殺了其中的一個仇人這麼簡單吧?”
“好離兒,我的心思果然瞞不過你!”乞顏無霜讚了一聲,又說道:“你刺傷的這個人就是裕親王,也就是我二哥簫劍妻子、我二嫂晴格格晴兒的阿瑪!裕親王死後,我二嫂的也自殺殉了情,晴格格從此也成了一個孤兒!”
“又是蕭家?為什麼與我們朱家有關的人都去了蕭家?老天爺,你究竟是要戲弄我們兩家人到什麼程度?”莫離一激動,連著咳了好幾聲,扯到了傷口,痛得她冷汗直冒,唇邊也溢出了血來。
乞顏無霜見狀,心中實在不忍,便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在她的背後輕撫著,柔聲說:“離兒,我的好妹子,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還能往下說啊?我看啊,你還是好生將養著吧,等你的身子了一點了,我再告訴你另一件事情。”
說罷,欲待起身,袖子卻被莫離扯住了。
“還有別的事情嗎?無霜哥哥,你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是一並說完的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呢?你放心,我再也不會激動了!唉,還有什麼能讓我激動的呢?總不過是些糾纏罷了。”
乞顏無霜見她的情緒平穩了些,加之自已又暗暗地在她的背後為她輸了些真氣,料想不會再出什麼差子的,就狠狠將乞顏家瞞了上百年,連莫離的父親也不知道的秘密說了出來。
“百年前的揚州十日之時,你的先祖,也就是當時太湖王的世子朱公由凡化名範由,與史可法史閣部(注1)同時被擒入兵攻打揚州的豫親王多鐸的營中,為了保存建文帝的單傳血脈,也為了打探軍情,遵於少保的臨終囑托,以範文程(注2)遠房侄子之名,佯裝變節娶了豫親王多鐸漢妾所生的愛女十格格,數月後被我的先祖文淳公通過孝莊太後的關係而回到江南與世子妃團聚。不想,數月的夫妻,無法隨由凡公入朱門的十格格已是珠胎暗結,生下一子。後來十格格又改嫁蜀中齊氏。豫親王多鐸不肯讓滿人的血脈流落民間,強行將此子留於王府,隻說是新添的孫兒。這本是天大的機密,隻有我先祖文淳公一人得知,朱公由凡終其一生,也不知曉自已有個兒子成了大清的宗室子弟。(詳見待傳之拙作:《綺夢錄:亂世紅塵》)而裕親王正是這個孩子的後人!自然,裕親王是不知道自已的真正身世的。而這一切,我也是在不久前看了我父親的書信才得知的。”
乞顏無霜怕再次哽著了莫離,盡量地用最緩和的聲音,說出了這段乞顏家隱瞞了上百年大秘密,然後又輕歎著對莫離說:“裕親王在不知道自已祖上真正出身的情況下,奉旨滅了朱家的滿門,而你,更是不不知情之下,殺了裕親王。其實,以輩分算來,你也可以算他的侄女,而我的二嫂晴兒是你血緣相連的姐妹。離兒啊,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可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再活在仇恨中。所謂的血海深仇敵,到頭來也不過一場骨肉親人之間的殘殺,一場政治上的犧牲。哥哥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想著前明、大清了,都過去上百年了,如今又是國泰民安的……”
莫離本來被乞顏無霜說的那段匪夷所思的往事聽得目瞪口呆,現在聽到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冷笑了。
“無霜哥哥,你以為莫離一心想著反清複明,做一個公主、郡主的麼?若是這樣,我何必拚了命不要與朱七反目?我盡可將寶藏圖與五郎交與他去,他若是得了天下,我與湘兒自然是郡主之尊的。無霜哥哥,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原來是我錯了!你說此話,究竟是為了莫離好,還是因為你乞顏家與愛新覺羅家的關係?因為你忻氏商號是個皇商,得了愛新覺羅家太多的好處?怪不得你之前會勸我放棄五郎,原來你是想討五阿哥的好呀?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再勸我讓五郎去大理與你的小燕子妹妹團聚是不是?等將來榮親王爺繼承了大統之後,自然會念著你的好的是不是?這樣的話,你忻氏商號在大清朝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