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翊望著羲,其所言,真假難辨。
更何況,就算是羲神魂與龍池山融入一體,何其漫長的歲月過去,反而會重生!?
對於陳翊而言,這也是天方夜譚,難以置信。
羲仿佛看出了陳翊的心思,淡笑道:“我無需騙你,更不曾有意義!”
“你本就是我,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陳翊並未再言語,他隻是雙眸緩緩合攏,在沉思著。
外界如何他尚且不明白,仙骨內,卻又生出這種變故。
最後那一刀,他也未能夠斬破一切。
陳翊已經做好準備,奪舍也罷,占據其意識也好,若這便是其歸宿,仿佛也不曾有什麼遺憾。
存在這世間千年,他原本渴求飛升靈界,可在這天地輪回,靈界萬靈也將要重歸於地球,他一切的執念也已然散去。
在這一刻,陳翊的心中反而如若止水般的寧靜。
一切的聲音,一切的猜想,疑惑,在這一刻,都化作了虛無。
可就在這時,一道如若骨裂般的清脆聲音響起。
耳邊這聲音傳來,下一瞬,陳翊便感覺到,自己仿佛墜入到無盡的深淵之中。
更有一道道聲音響起,不斷的湧入他的雙耳之中。
“羲,那是仙山,是人族禁地……”
“大妖肆虐,人族何立!?”
“娘親……”
有教訓,有哭喊,無數的聲音,在陳翊的耳邊交錯。
陳翊想要睜眼,可在這一刻,他卻什麼也做不到,整個人,仿佛被徹底禁錮在這感覺中。
“那是聖地,羲,豈容你來踐踏……”
“這便是聖母像麼?”
“怎麼辦,要走到盡頭了,聖母可在,風氏,羲求見聖母……”
“聖母……”
嗬斥,敬仰,固執,呢喃……聲音越來越多了,不斷彙聚在陳翊的雙耳中。
不止於此,在陳翊的感覺到,這些聲音,仿佛透過了雙耳,衝入到他的腦海之中。
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入到大腦內,像是一塊塊烙鐵,烙印在體內每一寸血骨內。
如此痛苦,便是陳翊都感覺到墜入地獄般,千刀萬剮尚不如也。
甚至陳翊有許多次欲要昏迷過去,可陳翊卻始終保持清明。
在如此痛苦之中,他反而報守如一,甚至,他觀想起了青念經。
心中,青念經不斷浮現,包括東嶽經,陳翊在這痛苦之中,腦海中也不斷浮現出自己有記憶以來的千年歲月。
繈褓之中,入玄元門。
師父天青道人,腹黑卻又慈祥。
一千多年前,同門渡劫,飛升的飛升,煙消雲散的煙消雲散,唯有他一人,立在龍池山上,隻能作壁上觀。
天劫,一次次的天劫劈落,無盡的痛苦,包括諸多心魔,曆曆在目。
八百年前,輕舟渡海,與楚月為伴。
三百年前,他望著屍山血海,海外禍亂,心中一怒,拔刀而出。
十七年凡心,體會少年疾苦,更體會到父母所愛,兄妹之情……
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似乎與那近乎要摧毀他腦海,‘身軀’的聲音形成了攻守。
陳翊也並未阻止,或許,這是羲在複蘇,欲要鳩占鵲巢,曾經無上不前之刀,也終於有斬不破的天塹。
可這些,也是本能,求生的本能。
這也是陳翊的‘真我’,心中所想,行之所成。
所有的一切都在交彙,陳翊感覺到自己像是墜入深淵,又像是身處在兩個漩渦之中不斷掙紮的螻蟻。
世人如蟻,他亦是世人。
陳翊唯有保持著自己心中的一點清明,不斷的支撐著,就像是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轟!
驟然,陳翊他徹底爆裂開來,整個人的身軀,像是核武一般,徹底爆碎,湮滅了。
恐怖的衝擊,近乎一瞬間就讓陳翊陷入到意識中的黑暗。
“結束了麼?”
黑暗中,陳翊也終於發出了聲音,可他的臉上並未曾有失落,反而有一抹淡淡的喜悅。
縱然,他身死道消,可每一步,他皆竭力而為。
縱然,他手中之刀斬不破羲的雙指,可其誌,其刀,其道,也未曾有過半點動搖。
如果說,這也算是敗,這也算是遺憾,那麼,何為道!?
苟活即是道,生即是道,死即是敗!?
“非也!”
陳翊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得道者何以論生死!?”
這一道聲音,有如雷鳴,擾動這無盡的黑暗,便是陳翊,也不由心神一震。
“天地間自有生死,如有春秋,萬物輪回。”
“人活百年而無道,於天地之中,終其一生,也不過如白駒過隙,天地間的一粒塵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