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傾垂而下,寧淮山被籠罩在一片連綿不盡的黑暗之中,層層樹木遮擋住月光的照應,隻有一處火光帶來點點光亮。夜未央倚在一顆樹上,呼吸平緩,顯然還沒有醒過來。
火光映出暗殤眼中的疼痛和自責,如果他不走神,好好看著她,她就不會受這多餘的痛楚,如果自己早一些出現,她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刀傷,這一次,暗殤真的開始討厭自己,為什麼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為什麼要逃避?想起她昏迷前伏在自己胸口說的那句“好痛”,他的心就像刀紮一般疼。看著這樣的夜未央,暗殤前所未有的自責和後悔!他從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他也根本就不是好人,他就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可是現在,他突然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自己一味的堅持心中的想法,她就不會遭受這麼多痛苦。再想起是他親手封了她的內力,他更是恨不得想要殺了自己。
暗殤輕輕撫摸著那張蒼白的臉,粗糙的手指描摹她的輪廓,像是對著自己最珍愛的寶貝,舍不得傷害一絲一毫。他的眼光一路向下,從額頭到眼到鼻,最後停留在那張唇上,那張曾經嬌豔欲滴的唇,也如她的臉一般,失了色彩,失了光澤,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蒙上一層陰影,久久不曾消散。
他看著那張唇,不知為何,竟有些想要吻一口的感覺,他想著就這麼做了。他一點點靠近那張唇,連她輕微的呼吸都可感覺到,在兩唇相接那一刻,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果然和他想的一樣美好,清清涼涼,似是天山雪蓮般純淨、不染纖塵,帶著她特有的味道,一瞬間讓他迷失。他本是隻想輕吻一下,卻不知為何停不下來,偌大的寧淮山,隻聽見他的心跳,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清晰的逃不過他的心,此刻,他終於懂得了這種感覺,終於,不再逃避。
他忽然想起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對他說的話:二十四歲遇情緣,是緣還是孽,淨看人心。
他本以為那隻是一個江湖騙子的胡言亂語,從不曾放在心上,但是今天,正巧是他的二十四歲生日……
夜未央嚶嚀一聲,睫毛微顫。
暗殤一驚,一個閃身坐到較遠的地方,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冽。
夜未央有些迷糊,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瓣,有些輕微的痛感。目光所到之處,一身白衣的男子正襟危坐,挺得筆直,待看清了那人,心下奇怪,他怎麼在這裏?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幹澀的厲害,灼熱的如同被火燒過一般。
但看到暗殤,她也猜到,一定是他救了自己。算了,雖然並不想承他的情,但眼下這種情況也毫無辦法。改日找個機會,將人情還他就是。
暗殤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剛吃了人家的豆腐,而且是二十四年來的第一次,心髒到現在還在不規則的跳動,又看夜未央根本不理自己,心裏很是不悅。隻是,他的表達異於常人。
隻見他整張臉如罩冰霜,聲音比平時冷了十倍不止,“夜姑娘的毒很重,本座不知如何施救。”
聽著他冰冷如寒冬風雪的聲音,夜未央連一個眼神也欠奉。心裏暗道,真是笨死了,難道不知道麵對重傷、中毒的患者,一定要最先喂水嗎?尤其是人在剛剛醒來的時候。
夜未央煩悶地看了那人一眼,努力張口說了句,“水”。
暗殤這才發現,從她昏迷到現在自己竟連口水都沒有給她喝,難怪她說話那麼費勁,聲音還嘶啞的厲害。縱然他千軍萬馬闖過來,運籌帷幄之中,決策千裏之外,但卻並沒有照顧過人,眼下發生這樣的烏龍事件也並不為過。
可是,他看著她難受的樣子還是愧疚了,恐怕這是暗殤多年來唯一一次對別人產生這種人性化的情緒。於是夜未央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喝到了甘甜的泉水,還體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至少,那家夥的聲音沒那麼冷了。
喝了水,她終於有了力氣說話,“我說暗梟閣主,你是不是該把我的內力還給我!”明明是求人,卻沒有一點請求的意思。
暗殤看了她兩眼,沉默不語,靜靜走到她身邊,右手對著她頭頂的百會穴,夜未央隻覺得頭頂一片溫熱,帶著點點的痛感,卻漸漸有了力氣,丹田也有種暖暖的感覺,這才體會到,他不僅在解開自己封存的內力,還在給自己輸送內力。夜未央皺眉,搞不清楚情況,卻知道此時絕不能亂來,否則兩人都有危險。
終於,輸送過程結束了,夜未央趕緊消化那些外來的內力,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暗殤看著眼前的女子,那張絕美的臉如同塗抹了胭脂般有了一絲血色,看起來也不那麼無力了,雖然身上難受的厲害,但心裏總算好受了不少。他看著手臂,一條血管已經突起,像一條紫色的蛇,眉頭微皺,帶著厭惡,隨後放下衣服遮蓋起來。
他從不輕易給人輸送內力,縱使他武功奇高。因為,隻要他一旦輸送內力,他的身體就會首先被真氣損害,在他體內亂竄,導致渾身氣力皆無,溫度驟然升高,嚴重之時,甚至會血管爆裂。可這種病卻是天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救治,隻有慢慢療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