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情險局(21)(1 / 1)

但第一個衝進“十四弄”的不是大寶而是比大寶小七歲的良寶,隻聽一聲“啊喲哇拉”的淒厲叫喚,隨後隻見良寶狼狽不堪地逃出“十四弄”,他的右耳朵齊齊地被刀子切割了一大半,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頰。

大寶驚恐不安地叫了一聲,這是毫無意義的一聲叫喚,但似乎讓二寶、三寶和忠寶作好“滑腳”的準備。許建國在一邊看不下去,這是他年輕的十九歲生命所無法容忍的。在“藥水弄”,他向來就以尚武精神著稱,而且絕對不在乎是生還是死,生死對他許建國來說,著實不算怎麼一回事。當大寶們還在踟躇不定當兒,他將毛巾扔掉,操起三角刮子便衝進了“十四弄”。

許建國看到了三個“老頭”正談笑風生,尤其最凶狠的二老頭正在吹著手中一把刀子上的血泡,他一臉得意洋洋,但他完全沒有料到許建國會以這樣凶猛的速度撲了過來,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當兒,許建國已經將三角刮子戳進了二老頭的肝部,並閃電般地轉了一下。許建國將三角刮子抽回時候,他看見了二老頭那張劇烈痙攣的臉孔,他以豹子般的敏捷逃離了“十四弄”,至今他還聽到當時自己的那聲叫喊:“大寶,滑腳啊。”

最終他沒有能夠滑腳掉,因為二老頭在送往醫院的路上頹然死去。殺人犯許建國則在1983年8月13日那次著名的大搜捕中鋃當入獄。最初他被判死刑,後來改成了無期,再後來足足蹲了二十年大牢他才得以回到了“藥水弄”。

“阿哥,我命不該絕,是老天爺不讓我死,所以死刑變成了二十年。我有貴人相助。你阿哥也是貴人中的一個。”說著,許建國將腳凶猛地一踢,空瓶子發出一連串的聲響,聽來心驚肉跳。

我開始聽得稀裏糊塗,越到後頭,越有一種冷嗖嗖的感覺,酒立馬醒了一大半。看著當年的殺人犯許建國,我傻傻地問:“這,這第二次殺人又是怎麼回事,你就不怕再判死刑啊?”

許建國從桌子對麵向我湊過身子,他的臉色十二分鐵青,眼神凝然不動,似乎在想著什麼,好久,才一個冷丁地醒轉了過來,燈光下,他陰鷙地對我笑笑,說:“阿哥,阿弟跟儂開開玩笑的。地底下什麼也沒有,不信你明天找人來掘個底朝天,看看下麵到底有什麼?我許建國已經殺過一個人了,殺過人的人下世不能投人胎,下世要變豬玀的,我怎麼還會去殺第二個人呢?再殺一個人,死後就一定下地獄、煎油鍋啊。”

我不知應該是信還是不信。隻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我的酒差不多全醒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喝下去了。我向他提出想回家。許建國說好啊,好啊,阿哥,時間是不早了,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是該回家了。但是,阿哥,我還有一個要求,一個小要求,你無論如何要答應啊。

許建國向我提出的要求很簡單:借錢。

這是我早就預感到的,也是我隱約認定的宿命,與他這樣的人打交道,遲早他總會向你開口的,總會向你要錢的。我將衣夢花給我買的“華倫天努”皮夾子打開,我將裏麵所有的現鈔都挖到了桌子上,大概有三千多元。我說,我知道你仇恨富人、有錢人,但我不是富人、不是有錢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人,一個不配做菩薩兒子的普通人。今天,我的皮夾子裏就隻有這點錢,是我的全部了,我也傾其所有了,你就拿去吧,但願對你們一家會有點幫助。

許建國說不忙。他拿來了借條,還有一張身份證。他說,大哥,有借有還,再借不難。身份證押你這裏,開出租後攢了錢,就立刻還你。

我拒絕了他拿出的身份證,而隻拿了借條。我沒有想過要他還。不,不,還錢這事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拿這張借條的意思隻是作一個紀念,因為,我直覺,得到這三千多元後,他就再也不會理睬我了。後來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

隻有一點我沒有料到,許建國的借條上寫的數字竟然是三萬人民幣,他的“吃性”不一般,他的“吃性”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