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閣。
千數人此時皆是啞然無聲,若非眼前一幕太過慘烈,隻怕會有人因為她這般話語與神色而笑出聲來。偏偏,就是此時此刻,她這樣的模樣與平淡的言語,配上琉璃牡丹花台上慕容凝真的慘狀,隻讓人心頭暗顫。
想剛剛樓梯出口,司陵孤鴻走出來時。她拽著他的一縷墨發,依偎在他的懷裏的模樣,恬靜如貓,乖巧動人,讓人有種想要將之抱入自己的懷裏,然後疼進骨子裏的衝動。誰會想到,她若是霸道傷人起來,竟然如此淡定如常。
隻見她這時候依舊靜靜的坐在藤木錦繡椅上,兩頰腮子鼓來鼓去,該是在口裏舔食著那顆蜜餞,麵對慕容凝真這時的慘狀沒有半點的害怕神色,倒是有些……嫌棄?
她在嫌棄什麼?她也不想想如今慕容凝真那般的絕色美人,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到底是拜誰所賜的?
眾人心中又是歎,又是驚,卻還有幾分的哭笑不得。
“你……”慕容凝真被她一句說得麵色幾乎猙獰,她頭正向著唐念念的方向,一手捂著雙眼,靈識卻將唐念念看得清清楚楚。她想要看透她的未來,偏偏看到的隻有無邊氤氳的綠波。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為什麼看不見!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麼會看不見她的過去未來!
慕容凝真心中憤怒恨意滔天,如何耗盡心力的去看,看到也隻有那緩緩遊動的無邊綠波而已。隨即,她麵色一白:“噗!”
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隻見她的整個人都似萎縮了許多,肌膚也顯得一分暗淡。
唐念念不喜的輕皺了一下眉心,道:“不喜歡她的窺視,要毀了她的修為。”
她此言一出,慕容凝真心中一寒,緊閉的眼內殺意無邊,唇口輕挪。
“滯滯滯”
十道銀白雷球突然出現,眨眼就衝向唐念念的所在。那閃爍的電光,將她凝脂玉容照得如雪,一雙黑眸依舊淡定從容,印著那閃爍的電光,亮的逼人。
唐念念沒有動,在她身後本已抬起步子,準備上前的戰蒼戩也一下頓住,隻因為此時那十道雷球已經化作虛無。
慕容凝真一下轉頭朝向司陵孤鴻,神容難看到了極點。然而,當她看到此時他那深邃如淵的朦朧眸子,似凝霜冰玉掉精雕細琢的麵容,一股無邊的驚恐的突襲上整個身魂。
她怎麼忘記了,這個人可是將來這個大陸上至尊,這個人將站在這個大陸的巔峰。
他若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她怎這般不小心,既然此時他護著那個小賤人,自己再忍忍,往後使計將之分離便是。何必此時做了惹他怒火的事情,傷了自己,亂了仙源裏的戒律,也將往後的計劃打亂。
“……是凝真錯了,”慕容凝真死死壓製著心中的怒火憤恨,放低了姿態,神容溫婉柔和的認錯道:“還望無垠之主原諒。凝真隻是一時昏了頭才做出如此的糊塗事情,無論無垠之主提出什麼要求,凝真都願意承受,請無垠之主原諒!”
連說兩次請求原諒,慕容凝真的態度的確是放得低了,隻是心中到底如何,在場的眾人卻無法從她那紅腫不堪的麵上看出來。
唯有二樓客房內的蘇維深暗笑一聲:隻怕她現在麵容依舊如初,以她那份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表麵姿態,也少有人能夠看出她這副溫婉後,到底蘊藏了多少憤恨怒火吧。
某一間客房內,一襲粉白羅裙的柳飄雪就坐在其中,此時眼中盡是嘲諷又是驚恐,麵上似是劫後餘生的僥幸安心。
此時的她無比的慶幸當初做出的決斷,哪怕後來鐵扇門的財物真的被人一掃而空,她也因此受到家中眾人的刻薄對待,受盡了冷眼,從而對唐念念也生起過幾分的憤惱。如今看到這一幕,她心中那點的負麵情緒便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受到家族中人的幾道冷眼又如何,聽幾句刻薄的話語又如何,比起此時慕容凝真的遭遇,已是好上太多。一切都是她自己惹來的禍端,隻當是破財消災,往後再見到這兩人,還是避著走為好。
這慕容凝真卻是個看不透的,看她姿態便知定是清高慣了,竟然與那唐念念對著幹,此時道歉又如何,看這情況怎麼都不會如當初的自己那般幸運,善了了吧。
柳飄雪幾分惡意幾分嘲諷幾分同情的想著,其他芸香閣眾人也看著慕容凝真如此放低姿態的認錯,不由的想司陵孤鴻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隻見站在原處的司陵孤鴻似並未反應,一雙幽深的眸子無聲的落在慕容凝真的身上。慕容凝真本是溫婉清雅的神情也在這時突然變色。她的神情驚恐,不可置信的用那雙已經空洞的眸子盯著司陵孤鴻,驚叫出聲:“不……不!不要——!”
她能夠感覺到,本是無形束縛在身體周圍的什麼正在侵入她的身體內,所到之處便將她體內的靈力給吞噬得無影無蹤。若是這樣下去,隻怕真正到了靈海,她苦苦修煉到如今的金丹初期的修為也將消失的一幹二淨。
她如何甘心,如何能夠甘心!
慕容凝真心中的驚怒升騰到了極致。
一直以來,因為她一出生便是青蓮道體,能夠看到過去未來,修道極快,容姿絕色,馬上成為慕容家的瑰寶,受到全家族的寵愛與敬仰。從小到大從未受到過真正的挫折,可謂是一帆風順到了極點。
如此這般也養成她這樣自視甚高的性子,喜好受盡天下人追捧的虛榮。
從偶然一次預測然她看到了司陵孤鴻的身影,看到那一閃而逝的畫麵,讓她知曉這個人,將是這片天下真正的至尊。她便下了決心,唯有這個人才配得上她,也唯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做她的道侶。
然而,待她透過他人預測到司陵孤鴻將會出現在東椿城,她也早早的來到這裏,準備好一切,計劃好一切,如何想到等待她的會是這樣一場劫難。
想她慕容凝真在仙源中,無數才俊想到娶她為妻,成為她的道侶,唯獨這個人,這個人竟然對她這般的不屑一顧,還為了其他的女子傷她如此!
“司陵孤鴻,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慕容凝真嘶聲痛恨的低吼,“早晚有一日,我一定會讓你在我的麵前跪著求我,求我可憐你,求著成為我的道侶!還有她,我定要讓她生不如死,受盡罡雷地火的折磨!”
一股寒涼侵蝕神魂,不止那股詭異能量所帶來的,還有司陵孤鴻投來的目光。
從見麵到如今,他真正看到她時,都不過是因為她所言與唐念念有關。
慕容凝真空洞的眸子裏掩飾不住怨毒恨意,配上此時她的狼狽的姿態,再無半點初來時如畫如仙的美妙。她唇口輕挪,一股懾人的青光從她身上湧出,在她背後一道光幕而開,她的身軀也慢慢的隱入那光幕中。
這一幕,讓整個芸香閣內中人都目露驚色,顯然對此番這種玄乎其玄的事情很是震驚。
坐在椅子上的唐念念眸子微微一閃,抿了抿唇。
慕容凝真冷冷的看著他們,然而當看到眼前一襲白影幾乎憑空而至,一隻如玉修長的手伸向此時已經被光幕籠罩近半的自己時,她冷靜的神情就一下透出些驚慌。
那隻手看似緩慢,卻一息就觸到她了的眉心,一縷無光的黑侵入其中。
哢嚓……哢嚓——
眉心靈海中,她的金丹一點點的龜裂,即將破碎。
慕容凝真麵色煞白,哪怕是那被打得血紅的臉都無法掩蓋她此時的驚恐。
“噗——!”一口精血從她的口中噴灑,她的麵色肉眼可見正在暗淡,她烏黑亮澤的秀發一點點的失色,化為斑白。一個剛剛還風華絕色的女子就在眾人的眼中,一瞬變成一個猶如百歲的蒼老太婆。她眼波劇烈的顫抖,猙獰的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此時光幕的光芒猛的的一甚,一道沉穩蒼老的聲從內傳出:“小凝真!?”
慕容凝真的人影一斂,便在光幕中消失。
“哼!”那沉穩蒼老的聲音傳出一聲冷哼,那空餘下的光幕弘暉突然緊縮,包裹住司陵孤鴻探入其中手,極快的向他全身彌生。
唐念念一下從藤木椅子上站了起來,眨眼就到了司陵孤鴻的身邊。
司陵孤鴻朝她頭來安心的一眼,白皙的手掌無光的黑霧一展,那青白的光輝化作零碎閃光,消失在空氣中。
唐念念看著他白皙手掌上的條條血痕,雙眼即可一眯,閃過顯而易見的麻木怒氣。
“念念,沒事。”司陵孤鴻輕聲道。
唐念念抬眸看了他一眼,輕捧著他的手,低頭就伸出舌頭輕輕在他手上血痕舔舐,動作輕柔珍惜。
司陵孤鴻眸子一柔,垂著眼睫靜靜看著她,水色的唇瓣淺揚。神容溫柔,再不見半分剛剛靜寂無聲的寒涼。
本是被剛剛一幕又一幕神奇震驚住的眾人,此時看到眼前這一畫麵,一時隻覺得心田一靜,連呼吸都似不由的放輕,看得不願離開眸光。
這兩人,實在如畫,徒惹人羨慕。
一會後,唐念念才將他受傷的血跡舔淨,他手掌上也再不見任何的傷口,白皙如玉,與平常毫無不同。
她全身都是天聖藥,口中津液更是如此。就與她對司陵孤鴻身上的天魔毒的喜愛一樣,司陵孤鴻雖然平時還無刻意表現出來,但是對她身上的味道與天聖藥定也是極為喜歡。
司陵孤鴻伸手便將她再次抱入懷裏,一手撫摸她眉心的輕皺痕跡,道:“念念,不氣。”
唐念念認真的看著他,淡道:“我記住他的聲音了。”
司陵孤鴻一笑,“好。”
唐念念抱緊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懷裏,眸內波光輕閃。
現在先記著,以後慢慢算。
司陵孤鴻又喂到她唇邊一顆蜜餞,然後從琉璃牡丹花台中無聲落在地上,向外走去。
那原本還在遠處上下搖晃著藤椅,也在這時候無聲無息的消失,卻是被司陵孤鴻收了起來。
殊藍等人自然跟隨在後麵,木靈兒也在這時候回神,看到幾人幾獸的身影已經遠去,這就急忙的抬起步子小跑跟了上去。
芸香閣內,隨著司陵孤鴻等人的離開,久久中依舊一片的安靜。
這會兒,眾人也都沒有了再看群花爭豔的興致,心中隻剩下一陣陣的驚疑與感歎。驚疑的是慕容凝真和司陵孤鴻那些聞所未聞的手段;感歎的是司陵孤鴻對唐念念那份傾世寵溺,兩者之間那份讓人看之羨慕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