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在這一刻瞬間截止,連風都沒有絲毫,寂靜無聲。
“噗。”
唐念念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她抬頭看去,上空的濃重烏雲在此刻就如同出現時候一樣的迅速散去,一道乳白的光柱從天空傾瀉而下,正射入那半空的濃黑的死靈之氣中。
唐念念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中落下,眸子一睜,顧不上身上的虛弱,衝了上去。
“砰——”
司陵孤鴻身軀直直落地,一聲驚響。
唐念念也在此時來到他的身邊,隻見這時他一襲月白銀藍茶花紋的衣袍零碎,沾染血跡,墨發傾灑在地麵,麵如白雪,那雙細致絕倫的眉眼微微輕皺,水色的唇瓣邊角流淌著猩紅的血液。
他饒是如此狼狽的模樣,卻是給人驚心動魄的瑰麗,那份從容淡然半分不消。
“孤鴻,孤鴻!”唐念念輕呼,拿出丹藥就喂到他的口裏,一向淡靜的眸子內滿滿的慌亂疼痛,連水色溢滿了都不自知。
“沒事。”司陵孤鴻淺垂著眸子,聲音卻有些暗啞,輕聲道:“念念,不要哭。”
唐念念搖頭,體內的藥力早就耗盡一空,唯一能做就是喂給他丹藥,低頭在他的傷口上舔舐,“孤鴻說不哭,就不哭。”
她從未哭過,然而當看到他傷及如此的時候,眼裏的淚水就無法阻止。
“哇啊啊!”就在此時,乖寶叫聲突然響起。
唐念念猛的轉頭看去,便見剛剛度過天罰,受到天道洗禮已經恢複了全身傷痕的乖寶,這時候正被一條白綾纏住,猛的被拉扯出去,落入一名黑袍人影的懷裏。
下一瞬,十張淡黃朱砂的紙符不知從何處而來,正衝向唐念念。
唐念念眸子一漾,一縷乳白似蓮似獸的火焰冒起,隻是還未等她出手。一縷黑紅的流光便與之觸碰,紙符瞬間化為飛灰。
唐念念瞬間低頭看向地上無法動彈的司陵孤鴻,隻見他雙眸黝黑,宛若無底的海底深淵,嘴角鮮血又流了下來。
“孤鴻,”她低聲一喚,張口正要說什麼,那道白綾再次迅速無比的出現,將她的腰身纏起。這個時候的她藥力幾乎耗之一空,這道白綾竟似帶有封印,讓此時的她根本無法動彈,人便被帶飛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的迅速無比,無論是從加重天威天罰,還是這時候的突然出手,都似早有預謀,讓人防不勝防。
唐念念抬頭,隻看到木龍靈脈內躺在地上的司陵孤鴻,雙眸對上他的眸子,一縷傳音到了他的腦海中,“我不會有事,乖寶是我們的,誰也別想搶走!”
司陵孤鴻看到她眼中絲毫無法動搖的認真,她的身子被一人攬入懷裏,片刻間便遠去不見蹤影。薩那時,他的眸子越來越濃黑,那種無光的黑暗,宛若漩渦,讓人隻是看之一眼便覺得連魂魄都顫抖起來。
“噠噠噠——”這時,一陣浩蕩的聲響傳來,地麵都似有些輕微的震動。
“莊主!”隨著一聲驚叫,便見殊藍、葉氏姐妹、戰蒼戩等人的身影從遠處的出現。
他們的身上都帶著血跡,不過看樣子更多都是屬於他人。當看到地上司陵孤鴻的模樣後,幾人的麵上都露出震驚。
“嘰——!”一聲鳳雀高啼,鳳雀彩兒從天空中飛速的一躍而下,木靈兒額頭都是汗水,雙眼裏濃濃的驚慌,叫道:“阿納菈,阿納菈,我看到阿納菈被,被人抓走了!”
殊藍等人麵色頓時大變。
就在此刻,一股恐怖宛若深淵的氣息突然而至,幾人剛剛才聽到‘唐念念被人抓走’的消息,心神還未平靜下來,突然感受到這股氣息,全身都在這一刻僵硬,連靈魂都被冰凍一般,幾乎失去知覺。
幾人僵硬的轉眼,隻看到躺在地上的司陵孤鴻身體周圍突然氤氳飄散黑霧,那霧氣似是淺薄,卻讓人感受到無比的深邃,霧氣所到之處,但見所有的草木都在瞬間失去生機,連塵灰都不剩。
殊藍等人猛的瞪大了雙眼,眼前的一幕足以讓人驚駭。然而,無論他們多麼驚恐,卻發現根本就動彈不得。
幸而,那霧氣擴散的極快,卻偏偏遠離了他們,眨眼之間,目光所到之處隻剩下一片的荒蕪。
這一點,讓殊藍等人心裏一安,如此情況也讓他們知曉,司陵孤鴻並未失去理智。
數百丈之外,戰天戟正帶領著木森國人民與湧進來的大周國兵馬打鬥,幸而這裏是他們的熟悉之地,無論男女都英勇善戰,才能將這大周國兵馬阻擋在外。
“啊啊啊啊啊!那是什麼!?”這時候,一聲無比驚恐的呼喊不知道在誰口中傳出。
下一瞬,所有人都似感覺到一股涼風吹進身子骨,穿過靈魂,全身都不由的一顫,從魂魄深處彌漫出恐懼。兩方人馬都停止了打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木龍靈脈的方向,便見從似無底的黑霧從深處彌漫而出,所到之處瞬間荒蕪。
寂靜,這是幾乎讓人呼吸停止的安靜。
當黑霧來到了眼前,當第一個大周國兵馬眨眼腐蝕,化為一縷飄煙般消失的時候,驚恐之極的嘶吼隨之四起。
隻是大周國的兵馬眾多,巨木茂盛密集,他們逃離的速度根本無法快過那黑霧,所有被觸碰之人連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眨眼身如煙霧,魂飛魄散。
戰天戟手持著一柄滴血的大刀,站在一塊尚且翠綠的草地,呆看著眼前一幕。一直堅韌沉穩的心神,第一次升起一抹恐懼,震撼。
大周國近乎五十萬大軍,剛剛還在與他們拚殺,此時眨眼宛若飛煙消失天地。
或許隻是一息之間,又或許是更久,當所有的聲音消失,天地一片寂靜,所有在這場浩劫中存活下來的木森國人民卻還未回神。直到不知是哪個孩子一聲“哇哇哇”受驚的哭泣聲響起,隨之便是粗重的喘息聲,眾人這才慢慢的恢複過來。
戰天戟放眼看去,目光所及,除了無損的木森國人民,除了他們腳下踏著的一方小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森森的一片,沒有半點的生命的氣息。
“呼……”他長長喘出一口氣,收斂心中的震動,轉身就往木龍靈脈衝去。
在後方的木森國眾人也一下回神,皆是心神未定的跟隨而去。
這一路,戰天戟看著所過之處的一片無生荒蕪,若非他對木森國熟悉無比,隻怕都是尋不到正確的方向。
當他身影趕到木龍靈脈的時候,看到便是僵立在原地的殊藍等人。
“……阿納菈?”他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幹澀。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再沉聲道:“阿納菈呢?司陵莊主呢?”
殊藍等人身體都輕晃了晃,幾人似乎在此時才恢複身體的知覺。
葉氏姐妹互相攙扶著對方,平日嘻嘻哈哈的性子此時隻剩下驚怕,那蒼白的臉色和煞白的唇瓣,顫抖的雙肩,都讓人不由的憐惜,得知她們兩人此時有多麼的害怕。
木靈兒更是直接跌倒在地上,麵色更是慘白,幾乎失去血色,昏迷過去。
比起其他人,她的天賦讓她更加敏銳的感受到一切的善惡。也是如此,她受到的打擊才是最深。若非她年紀雖小,性子卻堅韌的話,隻怕此時就不止是昏迷而已了。
殊藍和戰蒼戩的麵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好一會,戰蒼戩才沉啞的開口,“主子被抓,莊主去追了。”
戰天戟聞言,雙眼猛的一瞪。隨即,他問道:“那……黑霧,是司陵莊主所為?”
倘若不是他,又如何會在毀盡了一切後,獨獨留下他們。
他這一問,幾人麵龐都再次微微變色。
戰天戟隻是在外看見黑霧肆掠而已,但是他們幾人卻是近處麵對著。那份從司陵孤鴻身上散發出來的深淵氣息,宛若沉淪無邊地獄冰海,凍僵撕裂身魂。
當司陵孤鴻從地上緩緩的站起時,那白衣染血,雙眸濃黑,麵容無波的模樣,隻是一眼便讓他們幾乎失去呼吸。
那是他們從未看見的司陵孤鴻,在他的身上似乎更多了什麼,如此恐怖,偏生又如此極惑,能夠吸食人的魂魄。
他們都知曉,此次,司陵孤鴻隻怕真的怒了,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將他身軀內潛伏的所有凶性激引而出,將要迎接的便是他的無盡怒火。
戰天戟隻是看他們的麵色,便知曉了答案。
他腦中不由想到司陵孤鴻的模樣,初見時隻覺是一個溫柔安靜的男子,萬事淡雅從容,容貌絕倫絕世,宛若畫卷內的神詆。
他雖然感覺得到這個男子的高深莫測,卻一直沒有躲過在意。然而,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才讓知曉自己錯的有多離譜。那個男子,貌若神詆,風華若仙,骨子內卻是如魔的無情也最專情,可怕之極。
戰天戟沉聲道:“我們留在這裏不是辦法,你們可知曉這突然闖入劫持了阿納菈的人是誰?除了大周國知曉了這裏,派兵來攻,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無故而來。”
殊藍這會也恢複了心神,低沉道:“看到小姐被抓的是靈兒,隻是現在她……”
戰天戟走過去,就昏迷地上的木靈兒抱起,道:“先離開這裏,待靈兒醒了,在做詢問。”
“嘶嘶嘶嘶!”這時,陰冷的蛇吐杏子的聲音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正看到蛇怪的身影。
“嘶嘶!”蛇怪用尾巴清輕掃,便在荒蕪的地上劃出幾字:‘我知道’。
它本為唐念念的契獸,隻要唐念念離它不算太遠,它都有著絲絲的感應。
幾人一看,戰天戟當即道:“好!準備好行裝,我們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