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小飯鋪的老板娘,桃紅花衫,翠綠長裙,腰間還係一條大紅繡花的圍裙,花搖柳曳地走了過來。她的年紀已經明顯不輕,臉上抹著厚厚的脂粉:“小夥子,聽說你是來找人打架的?依我說,以後你要和人打架,都上我們羌城來。這一回生二回熟的,咱們老朋友也好有個照應,打架做生意兩不誤。”
鐵駝子一邊咳嗽一邊沒好氣地答道:“桃花,你這是太平日子過慣了還是怎麼的?這世道,能有口飯吃安安生生過日子就不錯了,這掛在刀尖上的錢是那麼好賺的?”
桃花幽幽道:“安生日子?就是見天的看你的駝背錢屠戶的大肚子劉寡婦的那張臭臉?虧得這鬼地方還有那麼幾個江湖客來來去去的,否則我桃花鋪的豆漿再好,也隻糟蹋在你們這些人的肚子裏,好不出這條街去。小夥子,你還沒嚐過我桃花鋪的豆漿吧,那可是這關下來來往往的客人沒有不誇的。我端一碗你嚐嚐。”
她腰一擺,進了飯鋪。
我發現自己在微笑,因為我突然想:如果連一個小飯鋪的老板娘都希望自己的豆漿能揚名天下,又怎怪這江湖上有野心有爭鬥,有這麼多人為“殘荷聽雨”而來。
桃花鋪的豆漿。
濃而不稠,沒有一點雜質。
我微笑:“這豆漿聞著就好,一股大豆的清香。”
桃花一聽,喜滋滋地朝鐵駝子喊去:“瞧瞧,瞧瞧,這一句話呀,就看出人的高下來。你們都是喝了我十幾年豆漿的,個個跟豬搶食似的。又有哪一個知道這喝豆漿也有它的學問,先要聞其香,後才嚐其味的?”
“小夥子,快趁熱嚐嚐,保你喝了後更覺得好。”
“可惜,我不能喝。”
桃花一臉不解:“為什麼?”
“因為喝了會死。”
她的笑容僵在那裏,隨即又滿麵春風:“喲,小夥子,你可不能開這玩笑。這關裏關外的,可沒聽說誰喝了我的豆漿死了人的。”
“不僅會死,而且還會死得很慘。紫莖墨蘭的毒進入體內,三步之內麻痹四肢,七步之內麻痹頭腦。然後會產生幻覺,覺得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咬,生不如死,直到全身潰爛而死。就算有藥可解,救得性命,也成廢人。”
周圍很安靜。
桃花的笑容漸漸隱去,臉上露出佩服至極又傷感至極的神情。
“你不愧是他的後人,看來我終究還是輸給他了。隻是我不明白,我這碗豆漿裏的紫莖墨蘭已經完全做到無形無色無味,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很簡單,用瓷碗盛紫莖墨蘭,瓷會有極微的青亮。”
她愕然:“我竟不知,是我疏忽了。這也是他傳下來的吧。其實我早該知道,他用藥救人,我用藥害人,本來就已經落了下風。”
“蓮苦亦有一事不明,這紫莖墨蘭不僅色澤奇黑藥味濃烈且極難與水相融,你又是如何做到讓它無色無味?”
“這也很簡單。我在豆苗周圍種滿紫莖墨蘭,然後把它們的殘花和落葉都埋進土裏做大豆的肥料,最後活下來的八棵大豆,已深具紫莖墨蘭的毒性卻保持了大豆的原味。”
我歎道:“除了‘毒仙’李妒桃,天下又哪裏去找第二個用毒如此匠心的人!”
她的臉上浮出一個淒楚的笑:“可我始終毒不倒他,從那年進山采藥遇見他愛上他開始。我一直跟著他,直到他說要他愛上我除非我毒倒他。我知道這是一句戲言但又盼望它能實現。可我就是毒不倒他。一怒之下,我就去毒別的男人,見一個毒死一個。嗬嗬,多麼悲哀,我李妒桃略施小技可以毒倒天下男人,唯獨毒不倒我想要的那個。”
“當年的毒酒是你下的毒?”
她的臉已經恢複平靜:“殘荷聽雨重出江湖,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找上我。當年的毒酒是我配的毒,但拿藥的人告訴我,這藥是給蕭獨活喝的。那是我剛剛秘製出來的毒藥,我的心裏又有了希望。我想,他喝了,不過兩種結果,或者仍舊毒不倒,或者毒倒了我自然有解藥,那時他就該娶我了。拿藥的人前腳走,我就後腳日夜兼程地趕往萬荷山莊。誰知,都是夢一場……”
“讓你配藥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