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1 / 3)

過年前的一天,李躍進又被抓起了。這一次抓起是因為賭博。在幸福街和吉祥街的拐角上有一處茶館,所謂茶館就是提供給三教九流吃茶和閑聊的場所。茶館是個體戶開的,幾張舊桌子,一些椅子,老板備著茉莉花茶、蘭花豆、瓜子、五香花生,早上還備有包子卷子什麼的。吃茶的人都是附近街上的一些無業遊民,主要是年輕人,當然還有老頭和中年人。他們一早就去喝茶,不是為了喝茶而去,茶家裏有,而是為了有個共同擁有的場所聊天和玩耍,說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茶館裏備有撲克牌,還備有老人玩的紙牌和骨牌。每當大家把見聞說完後,歸宿當然就是玩牌賭博了。李躍進基本上算一個無業遊民,他的工作不過是和馮建軍跑廣州進洋煙。一個星期裏,總有大量的時間供他走進茶館去消磨。從前他喜歡往鴻運商店去,白天晚上都去,但自從馮建軍三天兩頭不在家,那個地方就不能去了。於是他把大量的時間傾注到了茶館的桌子上,與街上的年輕人打牌。

那些年輕人打牌叫叫嚷嚷的,拍桌打椅,當然噪音就洪水一樣不斷地衝入他人家的門窗,害得左鄰右舍無法睡覺。半晚上,茶館裏仍熱熱鬧鬧的,那些喧鬧聲同海浪一樣拍打著他們的耳鼓,有時候他們剛剛入睡,又被一個“浪頭”打醒,這讓他們很恨。他們對茶館老板提出了抗議,希望晚上有個安靜的環境睡覺。茶館老板是個自以為是的年輕人,隻要生意好,他還能管你鄰居睡覺什麼的,當然就對這些意見聽而不聞。鄰居們見茶館裏每天晚上都鬧個不休,終於就有人把茶館描寫成社會流子賭博的場所報告給了綜合治安指揮部,綜合治安指揮部的領導接到這個報告,當然就采取了應有的措施。一天晚上十二點鍾,來了一輛解放牌

大卡車,跳下來二十幾個武裝警察,將在茶館裏打牌的幾十個年輕人一一扭上卡車,帶到治安指揮部的大樓裏審問去了。

李躍進當然是其中的一個,那些天,他幾乎天天晚上在茶館裏消磨,他不是中間的一個才怪呢!治安指揮部給他們這些年輕人定的罪名是“聚眾賭博,嚴重影響社會秩序”,一人罰款一千元。李躍進就寫了條子,讓家裏去領了人出來的某人帶給龍豔豔,要龍豔豔找馮建軍借一千塊錢贖他出來。龍豔豔已和李躍進做了那種沒有扯結婚證的夫妻,她父母並不承認李躍進這個女婿(主要是她父親不認這個女婿),但卻無法扭轉這個已成事實的局麵。龍醫生覺得無比恥辱,他跑到派出所告的人,居然成了他的女婿,這不是女兒離經叛道,又是什麼?“你不聽教育,跟一個二流子結婚,你這東西!我等於自己養了一個豬。”他當著李躍進的麵,指著女兒悲憤地吼道。李躍進倒是很想修補自己在龍醫生眼裏的壞印象,曾三次提著禮品去討好這個不敢麵對現實的嶽父,不過那些禮品都被龍醫生很堅決地丟了出來。當他坐著很不是滋味,最後沮喪地出門時,他帶去的禮品自然是緊跟著他的腳步出門了。“你算個什麼東西!”龍醫生厭惡他道,將他擱在桌上的禮品,提著往門外一摜,有一次還打在他的腳背上,把他的腳踝骨都打腫了,疼了他三天。李躍進曾非常惱火地把這事告訴馮建軍和劉建國說(因為是他們兩人出主意,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接受龍醫生的責罵)。“你們莫再勸我去討好那個鱉嶽父了。我這一世都不進那張門了,老子不是看在你們要老子忍的問題上,早就一拳打得他嘴巴出血了。”

就這麼回事。

龍豔豔是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智力有點小問題的女人,她沒有打算去改變這種不協調的關係。她的生活是由李躍進給她製定的,她每天幹什麼事都是李躍進給她安排。不過李躍進每天給她安排的事情主要是“你沒事就在屋裏睡覺”。

李躍進不想要她每天到外麵去玩,也不想要她到外麵找事情做。他懷疑她一不留神就會被別人騙。她這樣的女人是分不清黑白的,隨便一個男人就可以把她騙到床上去。“今天你的事情就是把我的衣服洗了。”他交代她說,“洗了衣服,你就睡覺。不要出去。”

龍豔豔那天晚上沒見丈夫回來,第二天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事,便遵照丈夫的教導,在床上睡了一天。次日上午仍不見丈夫回來,就有些焦急,站在門口蠢想,以為他死了。這時一個麵熟的年輕男人,在十點鍾臭烘烘的空氣(要落雨了,陰溝裏飄揚出來的臭氣很重)裏,迅速走到她麵前,遞給她李躍進寫的條子。“李躍進抓起了。”青年說,“他要我搭信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