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離開太守府後我便後悔了,因為我發現她手中有一枚紅痣。
她把那枚紅痣藏的十分好,大概也是知道這印記很特殊吧。難道是有人告訴過她她是亡國之命?
我挺失望的,原來亡國的女孩就是這個模樣。沒身份沒地位不美麗也不溫柔,這樣的女孩如何亡國的?憑什麼我會為這樣的女孩亡國。
也許根本不是她,不過是個巧合罷了。於是我在她身邊放了個眼線,監視著她的舉動,我自己也不遺餘力地想從她嘴裏探聽出點消息來。可她似乎很糊塗,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也可能是裝的。
李靜訓在大興宮裏的舉動都怪怪的,小茶時不時地會送些消息給我,但是價值都不大。她說起李靜訓的時侯話裏話外都很維護,讓我不得不懷疑她已經倒戈了。
我很鬱悶地發現李靜訓似乎不太需要我,她不過那麼一點的年紀,對很多事卻老練的很,頗令人費解。哲林說男人就是喜歡不在乎自己的女人,我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我會喜歡她?!二哥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瞎了我的狗眼!
我才不想承認李靜訓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雖然她確實跟我二哥有點像,說話一點都不刻板,很有趣,雖然不太在乎禮數但也不是很粗魯,在繪畫方麵又很有才華……
在大興宮的幾天裏,我最開心的一次就是李靜訓終於求到了我頭上,因為她沒見過蠟梅花!
我母親的沁園中栽了兩株蠟梅,每年臘月開花的時侯我都回去賞梅,我最熟悉的就是蠟梅。我耐下性子教她,她卻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還嫌棄我!
可她嫌棄便嫌棄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帶她回突厥去了。不管她是不是薩滿說的那個女孩,我也不想冒險。正好她也來找我說要留在大興宮,我順水推舟的答應了,可就是覺得心裏憋的慌。
明明是我想把她扔在大興宮,怎麼最後還是她把我拋棄了呢?
不,拋棄這個詞不合適。
我和父汗離開的那天,她也沒來送我。她在宜秋宮我姨母那裏做了宮女,估計也不好出來。我把小茶留在了她身邊,以防萬一她將來會到突厥去搗亂,所以我們以後大概不會再有機會見麵了。
其實,我還是挺想跟她道個別的。
從中原回去沒多久母親便去世了。辦完喪儀後我便策馬出了牙帳,一路漫無目的的狂奔。被狼群圍上的時侯我一點沒覺得害怕,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袋,手揮著彎刀,痛痛快快地發泄。
大哥趕來救了我,他說我傻,說如果母親若是看見我這個樣子會難過的。我扒在他胸前哭了起來,這是母親去世後我第一次哭。他拍拍我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至少你還有回憶。”
大哥從小便沒了母親,小時候總是跟我一起纏著我的母親的,可是年紀越大他反倒越疏遠了。相比於大哥而言我已經算是幸福順遂的了。
母親沒了,我便也該長大了。
隋朝皇帝又送來了一個新的和親公主,一個叫楊雲昭的十五歲的小姑娘。送嫁隊伍來的那天我偷偷地去看了,那女孩穿了一身水滑豔麗的紅色嫁衣,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起著。雖然看得不真切,可我覺得她的氣質與母親很像,端莊溫和的外表下似乎掩藏著一顆堅韌的心。
雲昭長得很漂亮,可她嫁給了我父汗,這讓我覺得可笑。父汗其實是不耐煩的,他已經老了,母親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若不是推脫不得,他才不會再立可賀敦。可是沒辦法,隋朝送來了他就得娶,不然會被認為生出貳心。
雲昭跟我們年紀相仿,更喜歡與我和大哥在一起。她見過二哥後對我說咄亦的說話方式很像她認識的另一個女孩。我當時沒想到她說的就是李靜訓。
如果不是大哥成為可汗後娶了她,我想雲昭會成為我的王妃吧。雲昭很美,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很得體,對我也是百般的好。我與大哥一起教她騎馬,教她射箭,當她明朗地對我笑的時候,我便也覺得開心。雖然我知道大哥也是喜歡她的。
後來我常想,如果去高昌前的那天我能不顧一切地帶她走了,或者她能告訴我她願意跟我走,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事。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
從高昌回來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雲昭,就算再多的人告訴我那個汗位是屬於我的,我也無心搶奪。大哥是長子,他繼承汗位也是名正言順的,可我卻無法接收雲昭成了她的可賀敦。
所以我逃了。
鬼使神差地,我徇著小茶遞來的消息去了涿郡。我發誓,我隻是閑著無聊想去看看當年那個凶巴巴的小女孩變成了什麼樣子,也有點納悶她怎麼會又離開了大興宮。
我承認是我的好奇心太重了。如果不是我一次次的好奇,我與她也不會有後來的事。
還是那句話,世事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