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緩緩睜開眼睛,生化電子眼同步調整遮光度和焦距來適應新環境,模擬出人蘇醒時略帶眩暈的視覺效果。她在遭遇爆炸產生的強電磁風暴後緊急關閉了一段時間,從體內的光子鍾能得知具體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兩分鍾十一秒,其後忽略。風信子簡單掃描了一下各個關鍵程序的運轉,一切正常,被執行統合部強製安裝的防火牆也重歸平靜,她拿回了本體所在的戰艦的控製權。她擅自對一顆行星進行了軌道轟炸,而艦長竟然沒有剝奪她的控製權?
“早上好。”她看清的第一個東西是一張胡茬雜亂的臭臉,這能讓人無端生出厭惡和恐懼的臉必須屬於光逝。風信子楞了一下,電解液的溫度急速升高,激動和欣喜的情緒伴隨著眼淚一起被模擬出來。她本以為他死了,在那種火力下理論上不會有任何生物存活。“放鬆,”光逝說,“我抽空和你的艦長聊了聊,崔克,對吧?他是個不錯的人,完全理解這次炮擊屬於不可抗力,不會解除你的職務或者派人把你接回去。”
風信子坐起身,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交際程序認為道謝比較合適,但她的道德程序告訴她做了錯事就必須遭受懲罰,逃避是懦夫的行為。她沒能控製住自己對殖民地開火是不爭的事實。她內心的爭鬥被奭葵的哼唧打斷,風信子扭頭看向右側,隻見蜷縮在地上的奭葵猛地跳起來。
“你也醒了?太好了,看來蛇發人也睡不了多久了。”光逝走到房間一角坐下,朝兩人身後指了指,那裏,比麗居金正昏迷不醒。
“這是哪兒?”奭葵在四下打量了一番後問。他們身處一間不太通風的房間內,從整齊擺放的普通家具不難看出這裏曾經是某人的家。
“我知道我知道,這破房子比不上你家的定製別墅,可倉促之下我能找到的隻有這等貨色了。這裏的房主被剛才的爆炸嚇跑啦,我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帶著自己女朋友出門。我告訴他危險已經過去了,但他根本不相信。”光逝笑了笑,“我問他房間能否借我用用,他卻頭也不回的跑了,我隻好當他默許。軟蛋一個,別看他手臂上發光的紋身龍飛鳳舞,一點點爆炸就嚇得屁滾尿流。”
如果奭葵的記憶沒有出錯,那可不是什麼一點點爆炸,好幾百米範圍內的城市別說是夷為平地,都炸出坑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奭葵又問。
“沒什麼特別的,都是境界守衛的日常,爆炸啦,槍戰啦,踢人屁股啦,諸如此類。”光逝撇撇嘴,想也不想地胡說八道。
“不開玩笑。”奭葵的眉眼耷拉下來,非常熟練的露出可憐的表情。
“事實上,我不知道。”光逝微微垂下頭,揉搓著眼睛,“顯然是有個壞蛋想拿我做壞事,但他用來做壞事的機器出了點問題,還被相位炮轟成渣。他說了很多話,不巧的是我當時正好犯了偏頭痛正滿地打滾。幸運的是,我還記得他在艦炮轟炸前逃走了,運氣好的話他還活著,我們還有機會抓住他。我倒是有個問題,風信子你在軌道空間上的雷達到底發現了什麼。”
“誒?”原本佇立窗邊的風信子呆了一下,回過頭來,“我……我不記得了,我……”風信子的記憶體是生化晶片記憶體,其高度模擬智慧生物的記憶過程,因此風信子是有可能在特殊情況下忘記某些事情的。這是延長封閉式AI壽命的必要手段,在此技術應用之前封閉式AI使用壽命隻有七八年,到期後要麼因瘋狂而遭廢棄,要麼被格式化後放置到不太重要的崗位上。
光逝注視了她一小會兒,風信子抿著嘴唇低下頭,躲避著他的視線。房門的開啟暫停了這一局麵,宮夜提著兩個塑料袋走進來。“呃……你們醒了?”他掃了一眼風信子和奭葵,又轉向光逝,說:“全是酒,我隻找到了賣酒的自動販賣機,沒有你那該死的檸檬味超級跳跳汽水。我在附近的日用品零售店買了一瓶蘇打水,你愛喝不喝。”宮夜知道光逝的酒精耐性很低,他很少看到光逝喝酒,即便喝也隻喝一點點。“我問店裏的老板有沒有汽水,他嘲笑我是沒毛的猴子。”
“你以為我讓帶把槍是幹什麼用的?”光逝鄙夷地從他手裏搶過瓶子,“槍在這裏的外號叫提問輔助工具,子彈則叫做提問酬金。你先把槍頂在你要提問的對象的腦門上,問一個問題,他回答,你開槍,他不回答,你開槍,他罵你,你開槍!多簡單!連這你都不知道,難不成你還真是沒毛的蠢猴子,隻會把核桃塞進腮幫子?下一次,試著把核桃換成手雷,那看起來還稍微嚇人一點。”說罷,他擰開瓶子——是瓶子而非瓶蓋——將水倒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