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傷害徹底地來吧，讓我看看，到最後我可以被傷成什麼樣，我會不會連自己都認不出來，我會不會日日淚流滿麵。
那可以說得上是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了，我剛回去，媽媽就拉著我的手，顫抖著我說，露露，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要挺住。
我覺得，我沒什麼事是挺不住的了。
我習慣了。
於是，她給了我一張醫院的地址，讓我自己去看看，她說不出口。
而我也不敢相信，林力和歐澤亞打架，結果兩個人一起摔下天橋，這種事，怎麼都會覺得應該拿來當笑話。
而不是用來悲傷。
可是，當我到醫院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們兩個住在同一間病房，還互相瞪著對方，我進去的時候，是林力先發現的。
“露露。”他叫我，歐澤亞才回過頭來，他的眼神那麼悲傷，看得我都想鑽個地洞把我自己埋下去。
埋下去，就永遠都不要出來了。
“噢，我來看看你們，還好吧。”我隨手拿過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露露，你還是關心我的。”林力想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燦爛是燦爛，但是他把傷口給撕裂了。
得，這一趟，我不該來，我還以為他們死了。
但是，如果他們死了，我會怎麼樣，也許會跟著去死吧，這個世界上我最愛和最愛我的兩個男人。
他們不在了，還有什麼意義。
“露露，我們和好吧，我保證我再也不去賭了，我會對你很好，你相信我。”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喜歡這句話。
因為，我已經回頭了很多次，也不差這一次，歐澤亞沒有吭聲，他在等我的回答，他希望我說，不。
但是，我偏偏要說好。
“你先回答我，是誰先打起來的。”
“他。”林力指了指澤亞。“我走在路上他就衝上來給我一拳。”他像是在向媽媽抱怨的小朋友，我突然覺得很無力，澤亞什麼都沒解釋。
我想，他應該已經對我絕望了。
“噢，傷得重不重？”
“你看。”他手上腳上全是繃帶，我還是沒骨氣地心疼他了，林力，你是什麼變的，你幹嗎來禍害我。
“好。”
“好？”他以為我說他摔得好。
“我回到你身邊，你早點好起來吧，我很想你了。”歐澤亞默默地躺回床上，我沒有去看他，而是給林力蓋好被子。“你休息，我出去一下。”
我出去，靠著牆抽了一根煙，虛脫般地坐在了地上。
林力，我承認，我從頭到尾愛的隻有他，但是，這一次，不是為了愛才回到他的身邊，抽完這一支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故事也將從此改變。
我對林力真的很好，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我熬了雞湯給他喝，他不喝的時候，我就很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我扶著他去下麵的草坪散步，我買很多的書，拿來給他看，我怕他無聊，他疼的時候，我在一邊給他擦汗，然後和打針的護士說，輕點輕點……
一切都那麼美好，所有人都說，林力啊，你那個女朋友是天下第一好哦。
我微笑地靠在牆邊，看他，歐澤亞還是住住這間房，雖然他無數次抗議說要換間房，但是無果。
醫院的病房都滿了。
我沒有去照顧歐澤亞，我連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我知道，在我走了以後，林力很驕傲地對歐澤亞宣戰。
澤不理他，其實，林力，如果他去照照鏡子，會發現是多麼地不堪。
歐澤亞比他好了那麼多，可惜我沒有那個福分去珍惜。
終於等到出他出院，我第一時間去醫院接林力，我送他回家，在車上，我沒有像以前那樣靠在他的肩上，但是他卻伸出手來按住我的肩。
我有些反感，我承認，我還愛著他，但是他讓我覺得反感了，那麼，這種愛的感覺，大概很快就會沒有了吧。
我記得，我們出門的時候，歐澤亞看著我的眼神，疼惜？悲傷？心痛還是鄙夷？
我希望那不是鄙夷，我不喜歡。
林力好了以後，馬上就變得活蹦亂跳，他又開始到處跑，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他跟我保證說，他是在做正事。
他緊緊地抱著我說，露露，你再相信我一次，我這次不會再做錯任何傷害你的事了，我沒有那麼傻。
對，他不傻，因為傻的那個人，是我。
我不管他在做什麼，我還有我的事情要處理，我去了之前上班的那家酒吧，但是那家酒吧好象易了主，SAM不在，坐在吧台前的一個女生，我認識，她叫小氧。
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別人生命中的氧氣，我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要了一杯啤酒，這段時間胃不是很好，其實光是看到啤酒就覺得很反胃了。
但是，還是喝。
我一直在做勉強自己的事。
“SAM呢？”我抬起頭來，問小氧，她在黑暗地燈光裏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她扣了扣桌子，一杯雞尾酒端了上來。
連酒保都變了。
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大好的事，我錯過了什麼？還是因為我，SAM出了大事？
“他走了。”她優雅地抿了一口酒，眼神沒有落在我的身上，說實話，她是長的不錯，但是並不是多漂亮，至少一眼看過去，並不讓人覺得驚訝。
可是，她大概才15歲，15歲，抽煙喝酒泡吧，嗬，有點五毒俱全的味道，比當初的我更能幹。
恩，能幹，我用的是這個詞，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們墮落頹靡的生活。
“去哪。”
“你好意思問？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怎麼會走，他為了你打了那個大老板，那個老板把他給趕出了這個城市，不準他再回來，還好隻是這樣，他沒有告SAM，原因在我，我喜歡SAM，我為了他我可以去死，真的……”她很認真地看了我了我一眼，SAM起碼25了。
十歲。
她不介意。
“本來那個醜男人是要告他的，但是我出現了，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我說老板我陪你睡，你別怪SAM，他不是有心的，他隻是要維護自己的員工，嗬嗬，他是好人，於是，我跟那個男人睡了，他真的挺惡心的，但是還好他實現了諾言，放SAM走，我就覺得滿足了，我犧牲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什麼也不算，嗬嗬。”她笑了起來，喝了一口酒，然後猛地衝進了洗手間裏，吐了個天翻地覆。
我想，這不是因為喝酒的原因，因為我知道她很能喝，比我還能喝，我有一次看到她，一個人對八個男的，還把他們給喝倒了。
那，她，懷孕了？
我的天，我簡直不敢想象，是SAM的，還是那個男人的？如果是那個男人的，那她該有多惡心。
我擔心地站在她的身後，眉頭皺起，她看著鏡子裏臉色蒼白，虛弱的自己，笑了笑，然後轉過身來看我。
“SAM很喜歡你，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喜歡他了，你看，我多麼可憐。”
“怎麼回事？”我問，其實我不是知道的嗎？
“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唄。”她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然後臉上滿滿的都是傷痛，我的腦袋一瞬間地空白，她不害怕麼？
不害怕都是裝出來的吧。
“也許不是，也許是吃壞了肚子。”我安慰她，她那麼小，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絕望地靠在水池前，水龍頭的開關被壓到，水立刻飛出來淋了她滿身，我把她拉起來，脫下自己的上衣擦幹她的身體。“楊露姐姐，我現在很絕望，我好害怕，我覺得我的身體裏好象安了一個定時炸彈，我害怕它突然爆炸，姐姐，你幫我，求求你幫幫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我怎麼幫你。”我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她在發抖，很厲害，我也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我有點不知所措了。
“去幫我買驗孕紙吧，我在網上查過了，很多症狀都和我現在一樣，如果真的有的話，不是SAM的，我說過要和他……但是他不要我，SAM他不要我，我好難過，姐姐我好難過，我不敢自己去藥店買，我才15歲啊，我怕她們的眼光。”她說著說著就哭了，我把她送回了家，然後一個人往醫院走。
我的腳上好象灌了鉛一樣，走不動。
我怎麼去買，難道我就不害怕別人尖銳的目光？我該怎麼辦，我應該幫她的，她幫我收拾了我闖下的禍，我應該感謝她的。
但是……
我瘋狂地轉身往回跑，我拚命跑，生怕被人看到了一樣，我一口氣跑回家，好累，我靠在門上，媽媽在上班，我打開我的衣櫃，翻出我所有冬天的衣服，拿出最厚的一件，還戴上帽子墨鏡，才敢出門兒。
我走了很遠，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藥店，我問她們要驗孕紙，我低著頭，把自己包得更緊了一點，可是當我拿到紙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露露？”林力驚訝地看著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樣子他可以認出我來，我沒有轉頭，我死死地抓住手裏的東西。
我不可以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上前來拍我的肩，我甩開他，又開始逃跑，我一直都在逃，都在跑，我很辛苦，我的口都幹了，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躲在一個巷子裏，想，小氧，我欠你的這樣算不算還清了。
林力沒有追過來，也許他認為自己認錯了人，我拿著東西去了小氧家，她靠在門上，門沒有關，她看見我來，馬上跳了起來。
“露露姐，怎麼樣？買到了嗎？”我點了點頭，然後關上門，拉著她進了屋，我很緊張，我的手都在顫抖。
“知道怎麼用嗎？”我咽了一口口水，塞給她，好象在我的手裏的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她接過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看，這有寫。”她蒼白著臉走進了衛生間，我打開她家的電腦，網站裏全是關於這些的，她真的很怕。
我也很怕，我希望不是，老天啊，請保佑我們，不是。
突然，門，被打開，她倒了出來，倒在了地上，她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淚，我想，我的祈禱沒有用。
上帝果然太忙了，不是任何一個凡夫俗子的願望都可以聽到的。
所以，人才可悲。
“去打掉吧。”我說，我用盡量冷靜的聲音說。
“沒有。”她抬起頭來，看著我，微笑。
“沒有？”我重複。
“是啊，露露姐，我沒有懷孕，真的，你看，我真的沒有，我擔心了很久，但是還好，不是。”我的天，太好了。
感激上帝。
感謝老天。
他老人家對我楊露還是不錯的，但是，我還是帶著小氧去了醫院，好好檢查了一下，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壓力又太大了。
所以，胃不大好，吃的東西都會吐出來。
她在醫院的長廊裏抱著我哭，我覺得我多了個妹妹，小氧，我很想疼她，也許，我是不希望她走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