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個星期三的晚上,覃萼在求助無果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闖進了谘詢室,無法想象後來會發生什麼,內心隻剩下了一個信念,是時候去看看谘詢室是什麼樣的,那個谘詢老師是男是女。然而當她推開門,卻隻見一個小男孩,一刹那又站在沙盤前開始猶豫,對視那雙清澈的瞳孔,羞愧畏懼自責委屈頓時翻滾湧上了大腦,雙腿如灌了鉛似的,怯怯邁著步子,視線搜尋著那個說“請進”的清脆女聲。
“有什麼事?”一個三十五六的女老師坐在擋牆後麵的電腦前,披肩的長發,暗黃的臉,金絲邊的眼眶鏡架在鼻梁上,淺藍色白條的對號牌運動裝,一條深藍的牛仔褲,側著身問。
“我·····我想····”
“還能有什麼事呢?跑到這裏來的不就是有心裏問題的。這也要明知故問嗎?”一時間覃萼沒法說出口,翻湧的思緒折磨著,一句完整的話也倒不出來。
“我有些問題想問一下老師。”自從初二之後,就不愛說話,如今大四即將畢業依然如故。每每被人稱讚聲音稚嫩好聽,就覺得像種嘲,一遍遍提醒著她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便越發的壓低著聲不願被人發現,然而現實卻往往以一種無傷大雅的方式和我們每個人開著玩笑,即便不想笑卻也會努力把表情做到。小的蚊子似的嗡嗡了蹦出了幾個字,大概是不會被聽到的。曾經她覺得學過心理學的人是可以覺察到人與人之間空氣中微妙的顫動,好似每個與學過心理學的人談話就被心靈感應似的奇妙。此刻她才發現這隻是她的意念,因為你若不願說,沒人會知道你九轉十八彎的神經是怎麼引起的生理反應。
“我一會在這裏有課,星期三通常是學生在這值班,星期六星期天老師值班,你急不急?可以預約一下,你想預約那個老師,外麵貼著老師值班表,你可以看看。”
說著女老師起身拿了份信息登記表,姓名,性別,年齡,專業,電話,主要的經曆·····
可是,這對於覃萼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一張平常再平常不過的個人信息表對她來說竟無異於八百米快跑。越往下寫,手越發的沉重,呼吸越發急促,直冒冷汗,隻覺生疼僵硬。主要的經曆是什麼,她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不能自拔,十四歲,她停住筆,似乎又聽見整個傍晚在她家後院哭的女聲,她永遠不想再提的傷痛。她下意識用筆劃掉了,寫下十九歲,突然覺得好冷,雙臂交叉,不自覺揉壓胳膊,表情僵硬,似乎又想起讓她痛苦的事。。
怪誰呢?誰是罪魁禍首,覃萼又如何知道呢?問她她隻會說怪自己不好,都是自己的錯。
大學第四年,她終於有勇氣叩響谘詢室的門。可是卻是這樣的結果,覃萼始料未及。其實大概任何結果,她都無法接受。然而要知道這一次,她花了多大的勇氣,下一次,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一次走到路上再回去了。
她想,我要趕緊填好衝出去。可是鬱結的心此刻再多說一句,情緒便要爆發。雙腿似灌了鉛,走不出那扇門。
“不需要填的多麼詳細,可以看一下前麵同學怎麼填的。”女老師走過來輕聲的說。
“怎麼啦?你是不是很急?要不這樣,我現在給你找個老師,男老師行嗎?女老師這回可能來不了,男老師行不?”細心的女老師覺察到她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覃萼順從的點了點頭,嗚咽的已經不能言語。
“你到這邊先坐著,我給你去倒杯熱水。我給那個男老師打個電話,他一會就過來。”一邊解釋一邊領著她進入了另一個個房間。
覃萼抽噎著走了進去,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如同見到一個渴望良久的老朋友,親切而溫暖。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感覺,她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想想,大概是曾經讀過《畢淑敏的散文集》的緣故。有一篇就講谘詢室的布置,塑造著安全,平等,溫暖的氛圍。如今親眼看到,簡單樸實,過目不忘。
米黃色褶皺歐式風窗簾半掩著,牆角頂上懸著壁式空調。靠窗半米前,兩張軟靠單人沙發成90度放置著,長形玻璃茶幾上放置著一盆生機勃勃的寬葉吊籃。一張軟椅後有一個銀灰色半透明的書櫥,旁邊一張方正的木桌上依然也放著一盆吊籃。她靠著軟椅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心情平複了很多。喝著熱水,開始打量房間的布置。門前牆角有台電腦,牆上掛著一個紅色殼的庭堂表,有點奇怪,它沒有秒表,定格在八點五十分。門旁放著帶把簸箕笤帚,垃圾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想來這間谘詢室也是應由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