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它相遇時,我的英語一塌糊塗,不可能聽得懂詞意,可是在聽到它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歲月變得有所承托,覺得與它似曾相識。從此開始對音樂有興趣,後來音樂成為我人生中最重要和最依賴的朋友,起源是它。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有音樂天賦的人或者其他大多數人是怎樣去聽音樂,了解它的,當時我坐在那裏聽著這首歌,就感覺心底無限淒傷。父親與我在一起,令我無比驚奇的,是對世事早已無動於衷的我的父親,聽到這首歌,居然流下了眼淚。這首歌因此在我的心上烙下了很深的烙印。但當時對它還沒有產生其他的想法,從不曾想到要去打探這首歌是誰唱的,是哪個國家的,有什麼創作背景。我不是追星一族。因為我要生活去了,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父親。”
“你父親?我正想問你呢,他在北京工作嗎?”
“在北京。”藍玻的神情明顯沉重起來,“不說他了。如果可能,將來我帶你去看他吧。”停頓片刻,他接著說,“我想說的是,幾年後,我不知道是多少年,不記得了,某次我與一個朋友在酒店的酒廊談事,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了酒店放的這首歌,立即呆住,心被揪了一下,它仿佛就是一座時光機器,要將我帶向一個我也不知道的過往或者未來,當時我並沒有想起在什麼時候什麼場景聽到過它,就如同第一次聽它時一樣,似曾相識,似乎與當下無關,卻又緊緊地揪著我的心。站在衛生間外的洗手池旁聽它,甚至忘記進衛生間了,直到歌手哼最後的無字音,才衝出去,跑到服務台,問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我意識到我必須知道它的名字,才能在電腦上找到它,或者去買唱片,保存下來。服務員說不知道,是她們經理刻的盤,經理可能知道。一小時後,經理過來抱歉地說,盤上曲目太多,找不出是哪首了。無比遺憾之際,朋友說:‘為什麼不把整個盤拿來呢?拷到我電腦上,再拷個U盤給你。’就這樣,我得了一整盤的東西,可那裏麵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流行歌曲,純粹的樂曲,歐美經典歌曲等等。也許都是那個經理比較喜歡的曲目,把U盤拿回家,可費我勁了,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幾乎把所有的歌都聽到,終於找出了這首曲子。”
“它的確是無以言喻。不在於它要表達什麼,也無法形容它是什麼。”
7 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沉默了半晌,藍玻接著說:“後來我在溫哥華留學的時候,又聽到過一首歌,也讓我感動至深,因此而受洗入了基督教。”
“你在溫哥華留過學?”若兮吃了一驚,為什麼各類媒體沒有提到這個呢?是刻意忽略還是壓根兒沒人知道?
“以後再談吧。我隻是想告訴你,音樂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的。”
“因為現在我也在溫哥華留學,這次是回來休假的,所以……不是想套近乎,但也許你的經驗能對我有所幫助哦。”
“哦,是嗎?”藍玻的神情顯然也很吃驚,“那以後有機會可以與你交流心得。你在哪所大學?”
“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
“非常巧,我也是在那所大學學習。”藍玻說著又陷入一種迷惘狀態,“誰說生活是可以掌控全部可知的呢?無法預知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候甚至想去係統學習《周易》,看能不能觸摸到這個世界神秘的邊緣。”
若兮對於玄學毫無概念,無從與他討論,於是轉了一個方向:“剛才你說你受洗入了基督教?那究竟是一首怎樣的歌,有這麼大的力量?”
“《給我一顆中國心》。‘給我一顆中國心,一顆中國心,每當我在寄居地歌唱,想到你就哭了,中國啊,中國啊,我心所愛,願你不再哭泣,中國啊,中國啊,我若忘記你,情願右手忘記技巧,中國啊,中國啊,若不記念你,情願舌頭貼於上膛’,說來很幼稚,那時候每聽一次,都會哭一次。”
“也許隻有在遠離故土時,才會有此深刻體會。我也是在到了國外以後,才更覺得故鄉的珍貴和溫暖。”若兮說,“你這裏有這首曲子嗎?”
“有。不過,當時我聽到的那個錄音是專門傳道用的,效果很好,覺得很符合我當時的內心。和我一道受洗入教的還有一些同胞。在孤獨的異鄉,有這樣一群人,雖然遠離本土,卻深愛中國並為之憂患,這景象本身就很打動我。入教以後對經書的學習和閱讀,讓我對人生對世上諸多事物有了嶄新的認識。也終於能夠喘口氣,從舊事中掙脫出來。”
“有所敬畏,也是從那時候慢慢培養起來的吧。人若無所畏懼,他的行為毫不受約束,那結果真的很可怕。”藍玻似是若有所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