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短信的時候我正在Jasper國家森林公園的一條公路上。周末跟著查經班遇到的一家人去看看那裏生活於天然世界裏的動物們。我害怕自己會坐在電腦前無止盡地等待一個子虛烏有的回複。腦海裏不斷浮現著執白的眼神和身影,心裏掠過一陣又一陣的悸動,隻覺得今生從不曾這般委屈過。
見信,一時錯愕,怎麼會?問到他正在電腦前時,就又告訴了他一遍,兩分鍾後短信再問他,仍然回說打不開。
正不知道如何回複他,就見一隻白色的山羊慢悠悠行走在車子的前麵,這下好玩了,大家都不能急,緩緩地跟著它。它領導著一長溜大小車輛在那裏很慢地走著,像是一個國慶遊行隊伍。司機們難得有機會開這麼慢的車,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跟著它。直到那隻山羊不好意思了,終於走到路邊很陡的山坡上自己下山去了。
經過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心態起了愉快的變化,趕緊回複執白,說晚上會趕回去,去看看什麼情況。
到達公園後,看到了在落地窗前和孩子認真對視的浣熊,還有,看到了脾氣很大的麋鹿,一時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晚上回家後去試,果然密碼有誤!啊,這是否上天的旨意呢?再反複以各種組合試了幾遍,才發現是密碼多設了一個字母。重新給執白的工作郵箱發了密碼過去,又陷入驚恐不安的緊張中……
×月×日 給執白的信——最慈悲的維護下鬆弛的歡喜
知你未來此處閱讀,那緊張至極點的心情忽然之間就鬆弛了,大大地喘了一口氣,甚至生出了暗暗的歡喜。也許目下的狀況,這樣最好。讓我獨自一人獨居一隅,安靜地掙紮過這段時間。發燒過後,總要好的。待將來這燒退了以後,你再來讀這些瘋魔之言,便不會有如此這般的計較、煎熬和狂熱。就當你在讀一個作品,當你閱讀的時候,我便能站在安全的地方,任你批評和哂笑。
這實在也是一種慈悲的維護,就如同你說密碼打不開,一樣一樣的效果。
PS:打開給執白的郵箱,裏麵的未讀郵件越來越多起來。心情複雜,矛盾重重。為什麼郵箱密碼對了,他也不肯來呢?是上次我發錯密碼,他生氣了嗎?或者又是什麼其他的狀況?
從佳慧那裏借了NTG,也即New Testament Greek,《新約希臘語》教程,準備真正地學習用神的語言進入神的世界。
還好,希臘語還不算很難學。英語裏很多單詞的詞根就來自古希臘語,語法複雜程度低於同屬印歐語係但更古老的梵語,據說跟俄語相當,比德、法、西等語言複雜。
一邊學習,一邊覺得內心無比淒惶,不知道執白的心裏到底是怎樣看待我的。
×月×日 給執白的信——不再孤單
為自己老是打擾你而汗顏。想做一個最誠懇而關心你的朋友,而非擾亂搗蛋鬼。
一年裏要作那麼多研究,寫那麼多論文,確實不是容易的事,凡能擠出的時間,都在擠吧?就想,還好,那天我總算沒有孩子氣地久滯,但終歸也是擾亂了的。
不知道這樣一直悄悄地傾訴下去,幾年下來,會成為怎樣的長河?無法展望文字來到這裏的節奏和密度,以及會堅持多久。
但有這樣一個地方,我便再不會孤單。再不會於長夜漫漫中隻獨自“聞砧聲搗,蛩聲細,漏聲長”。無論我歌我哭我笑我痛,永遠都有你在渺遠處沉默地傾聽。
PS:今天下午在化工係新樓的閱覽室裏找到執白的時候,他正在查資料。看著還有幾個不修邊幅、神色凝重的教授模樣者在場,一時有些窘迫。匆匆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把上次借他的英文原版書《哲學的慰藉》還給他後,就趕緊跑掉了。
晚上,在網上看某部電影,主人公在發生了某件事後那份內心的絕望和孤單,深深地攫住了我,演員無與倫比的表演,讓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份無從解放的窒息,並沒有預兆地波及了我。於是,無意識地打開了這個郵箱,情不自禁地向它傾吐著。
看著上麵未讀郵件的數字已經漲到了十九封,心裏悵悵的……
執白沒有來。
即使在有了正確的密碼以後。
看著漆黑的夜空,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這樣的暗沉,是否將是人生的常態?
×月×日 給執白的信——感念
如今算是真切體會到那眾多著作裏描述的種種情狀,再讀,就放了自己進去,人物都有了更鮮活的味道了。
“想說什麼我聽著,看著……”讀到執白的第一封回信,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掉進嘴裏,鹹鹹而又微甜的,用衣袖一抹,糊到臉上做了滋潤的柔膚水。
捂熱斯言,揉入心間,閑時淡蕩,涼則展開,覆於心思蒼茫處,由來既往,皆安然其中。
PS:打開執白的郵箱時,發現裏麵的信全部被閱讀過了。心一陣狂跳。回到自己的發送郵箱,發現裏麵有一封未讀郵件。打開一看,是執白發來的。
“終於能看了。想說什麼我聽著,看著……用心去感受和感悟吧。”不管他說的什麼,隻要是他說的,都讓我覺得無限溫暖。撫摸著屏上的這幾個字,一一把它們印到了腦海裏去。
拿起心愛的小提琴,不再拉憂傷的小夜曲。
×年×月 給執白的信——另一種時空
即便獨自,也確知已經離開了從前。聲音一直都在,戰栗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