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聲、樂聲都靜了下來,隻剩旋轉的吊燈依舊閃在百合舞廳的舞池裏。靈活纖長的指尖像是黑白森林裏舞動的兩隻精靈,旋轉跳躍,流淌出不沾塵埃的動人音符。恍惚中,又是那隻身姿優雅的天鵝,在澄澈的湖麵浮遊,湖麵蕩漾的微波,讓它又添幾分自在悠閑。它像是一位聖潔的公主,在陽光下盡情舒展著自己潔白的羽翼,童話般的夢境在琴聲交融中勾勒編織。
她專注的側臉完美而迷人,像是有個漩渦不知不覺把人深卷進去,極度危險卻又難以抗拒。望著高明明的側臉,王立彬感覺心中的一角似乎正慢慢塌陷,即使明知此刻移開視線更加理智,卻控製不住這雙不聽話的眼睛。他不知道這種很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也許“男人因性生愛”這句話頗有幾分道理——如果那天那樣的行為也算“性”的話。
他甚至拋棄了“工作”,忘了去注意一旁許兆豐凝視高明明的眼神是什麼樣。就在樂曲告終的那一刻,他才被人們的掌聲拍醒,急忙將視線移向了許兆豐。
許兆豐的視線也從未離開過高明明半步。他望著高明明聘聘婷婷地走下台來,眼神中除了欣賞就隻剩下貪婪與欲望。當高明明走到他跟前時,他連忙騰挪身體,在與身邊美女之間讓出了一個人的空位,叫高明明坐下來。
與許兆豐隔開了的美女原是許兆豐帶過來的,可是如今竟遭受這般冷遇,她朝高明明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滿肚子怨氣,翹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瓜子百無聊賴地磕起來。許兆豐去好像沒有見著這個人似的,全部注意力早已落在了高明明身上。
他誇讚道:“果然不愧是鋼琴才女!”
這四個字,在高明明聽來仍然略微有些刺耳。可是轉念一想,都已經離開上河那麼久了,從此以後也不會再與上河的人有什麼瓜葛,便也從心底坦然接受了這個稱謂。她嫣然一笑:“許董過獎了。”
許兆豐與她攀談起來:“剛才阿彬說你是上河師範大學的高材生?”
“嗬嗬,高材生算不上啦。”高明明微笑自謙,心中卻泛出一股隱隱的悲哀。無論是在上河還是下江,無論是在“月色鋼琴吧”還是在百合舞廳,“上河師範大學”這個標簽就像是個嘩眾取寵的幌子,這塊名校的敲門磚,敲開的並不是理想中藝術殿堂的大門,而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後門。那些打著藝術旗號的人或場合,背地裏實際上如同葛雲舒說的那樣——“臉蛋幹幹淨淨,屁股上全是屎”。然而高明明從今往後,也要向這樣的人靠攏,也許這就是校園與社會的最大差別。
旁邊的美女又翻了個白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巴,嘟囔道:“上河師範大學。”她這聲嘟囔很輕很輕,可王立彬還是從她唇形裏看出來她在嘟囔什麼。他表麵不動聲色,內心竊喜滿滿,他知道,高明明這張牌他是出對了。試想,那不知許兆豐這張“底牌”的王婉君,畢竟難打贏知道“底牌”的他!如果這也算作弊,那麼他無疑又出了一手好千。
舞廳裏又奏起輕柔的音樂。每個人懷著每個人的鬼胎,談笑風生,很快,就度過了這個奇妙的夜晚。許兆豐在留下高明明的聯係方式後就打算起身離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讓那位自己帶過來的美女再坐到身邊。王立彬看在眼裏,喜在心上。
“明明,明天見。”留下短短的問候,許兆豐便坐上他的車告辭了。那位美女怨恨地瞪了車屁股一眼,又瞪了高明明的側臉一眼,招手攔下了一輛的士,也離去了。剩下王立彬與高明明站在原地。石成金早早把車開了過來,見他倆沒有要上車的意思,便靜靜坐在車內等候。
“明明,我…”說話向來幹脆利索的王立彬,忽然猶豫了一下。
高明明抬眼望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裏似乎流淌著不沾塵埃的泉水。望著這雙眼睛,王立彬到了口邊的話又開始徘徊。許久,才仿佛下定了決心要說出來。
“你聽說過‘處女修複手術’嗎?”
高明明心中猛然一驚:“我知道,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去做那個吧?”
“你知道,你今晚已經成功了一半,但還不能掉以輕心。”王立彬從另一個角度循循善誘:“要想牢牢抓住許兆豐的心,你得知道,男人最重視的是什麼。在好多年前,他有過一個女朋友,還是學生,雖然他倆的關係沒持續多久,但就因為她是處女,聽說他在她身上花了少說也有兩百萬,一個表就8萬,一個鑽戒就10萬,一輛車就40萬,還帶她全世界周遊…他對別的女人從來就沒這麼大方過,而且對這個女人的體貼程度也勝過對別的女人。明明,雖然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去接近許兆豐的,但最起碼從這件事上你能看得出許兆豐這人很在乎那層膜,有膜、沒膜,待遇真的不一樣。如果你有,那他肯定更在乎你,你吹的枕頭風,力道也比溫文雅大啊!”
也許是怕別人聽見,他的聲音很輕,可每字每句都深深烙在了高明明心頭。她不禁迷茫了,喃喃問道:“可我們不是說好先瞞著阿毅的嗎?要是真做了這個,我怕阿毅馬上就會知道,怎麼辦?”
“這就要看你怎麼把握那個分寸了,就像今天,幸虧我早就叫你最近別在他家留宿,否則今晚我還怎麼叫你出來?我連給你打個電話還得看你說話方不方便!”
高明明想想也是,木訥地點點頭。
“你要真想兩邊都不翻船,就肯定不能跟阿毅走得太近,具體分寸隻有你自己去把握,當然,我也會在我能做的範圍裏幫你。”王立彬朝石成金駕駛的那輛公車努了努嘴,“瞧,我的‘專屬司機’都換人了!”
“他,他靠譜嗎?你確定他不會把今晚的事告訴阿毅嗎?”高明明擔憂地望了一眼不遠處駕駛室裏的石成金。他隔著玻璃,看得不甚清楚,隻見到他滿臉橫肉,目光犀利,麵相甚是凶惡,完全找不出半點好人的影子。
“他?嗬嗬,你不要看他長得這個樣子,可他還是很懂規矩的。我相信,至少在這件事上,在我手底下,他還不會使什麼壞。反而是那些滿臉寫了‘好人’倆字的,往往一肚子壞水!”王立彬對石成金那邊笑笑,隨機又轉過頭小聲對她說道:“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能說他沒有好奇心嗎?肯定有!他隻要在阿毅跟前稍微旁敲側擊一下,就能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高明明又慌了神,“那咋辦啊?”
“慌什麼,隻要他不說破。”
“那…”高明明一臉擔憂,卻好像沒詞了,“那他以後還會再服阿毅管嗎?”
“相信我,他的表麵工作肯定還是會做好。”王立彬拍拍高明明的肩膀,“至於他心裏頭怎麼想,這我們就管不著了。”
高明明瞟了一眼那麵向凶惡的石成金,仍表示擔憂:“我總覺得…他會對阿毅不好。”
“哎呀,都到了這份上了!”王立彬又好氣又好笑,拿她的單純沒轍,“我早就說,許兆豐要是看上你,你就跟阿毅分手得了,你又不肯,現在又想把阿毅這邊照顧得盡善盡美,這也太難啦!”
高明明張了兩下嘴唇,卻不知辯解什麼才好。她深知心中有愧,清澈的大眼睛裏滿滿是委屈,低著頭,揉搓起自己的衣角,沉默了。見了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王立彬於心不忍,把語調放得柔和了些,詢問道:“要麼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到底還要不要擠走溫文雅。現在反悔也還來得及,大不了把明天許兆豐飯局推了就是。不過最好能盡早決定,因為許兆豐也挺忙,得安排日程,你臨時再推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