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室裏，桌椅七零八散擺放，空氣裏彌漫著濃濃化妝品和定型膠的味道。給李經理這麼一折騰，化妝品灑了一地，所以化妝品的味道更濃了。
員工洗手間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和一群服務員的安慰。
“招娣啊，千萬別去抓它，不抓的話好歹兩三天就能消腫，抓破的話就完蛋了，萬一感染，臉上就得留疤啦。你瞧我下巴這個疤，就是當初過敏給撓出來的…”
“冰塊先敷著，別難過啦，招娣，過幾天就好了，在王府上班還有哪個沒有過敏過，熬一個星期也就好啦…”
“我那兒有點藥，你先塗著，難受就別睜開眼睛了，閉一會兒，沒準能好點呢？…”
一群服務員圍著孫招娣好生勸慰。秋萍與兩三小姐妹站在角落，抱著胳膊冷眼旁觀。
秋萍又裝模作樣學起了當時孫招娣開會訓她時候的話：“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高總監不在，就可以偷懶不化妝，或者是自己在家化！公司的規矩不可能因為高總監在不在就改變！每天照樣要維持秩序，我不希望出現任何‘個性一族’！如果你非要張揚你的‘個性’，顯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那麼請你另謀高就，餐飲服務行業不適合你！…”
旁邊兩位小姐妹嘻嘻笑了起來：“學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哼，她‘形象設計總監助理’當得舒服啊，還沒當幾天，就吃虧了吧，嗬嗬，我就說這種荒唐政策維持不長久，她一個剛上任的還想坐穩？”
“哼，她拿的工資，還不都是從我們頭上克扣的血汗錢？每個人就九百塊工資，還要扣掉兩百塊‘造型費’跟一百多‘化妝品費’，最後到手六百塊都沒有，簡直去掉了三分之一還多哦。”
“哎，秋萍，我聽有人說過有個叫‘恩什麼格’的係數，就是說，把60％以上的月收入用於吃，就代表是貧困階層。我們這種把月收入的三分之一都用於化妝的，那簡直不成大富翁啦？”
“我看，也就王府會發生這種奇葩的事情了。”
“以前溫總監在的時候還好一點，‘造型費’也就一百，強賣的化妝品也沒現在這麼多。換了個‘高總監’，簡直不把我們當人嘛。”
“哼，孫招娣還不就是‘高總監’養的一條狗！你算算看，我們這有四十個人，每個人每個月頭上就扣掉三百多，加起來有一萬二呢，而且那些強賣的化妝品我在吉祥街批發市場都看到了，一塊錢的眉筆她能賣六塊，兩塊錢的唇膏能賣十塊！簡直是無本買賣嘛。這一萬二，估計孫招娣那條狗至少能分到一成吧！”
“一千二，那也比我們兩個月賺得還多了！”
“而且，她肯定不用交‘造型費’，也不用買那些化妝品，這筆錢又可以省下來。加起來就有一千五了！再加上她本身的工資，她領班本來工資就比我們高，每個月都有兩千多可以賺！”
“乖乖，她才是真正的大富翁啊！”
秋萍她們幾個七嘴八舌，聲音夾雜在那些安慰孫招娣的話語裏，斷斷續續傳入了孫招娣的耳朵。
孫招娣的心就像被紮了那麼難受。她的眼睛腫脹得比李經理還要厲害，幾乎連一條小縫也睜不開。她現在是真正的百口莫辯，就連把臉上毛巾揭開的勇氣都沒有。她多想告訴那些七嘴八舌的服務員，那天開會所有的訓話沒有一句不是高明明教的。她多想告訴那些七嘴八舌的服務員，要不是她那天主動打了個電話給高明明要工資，連每個月的“造型費”她都免交不了。所有“形象設計部”的收入，她更是一毛錢也不可能得到。但她現在，卻隻能拿毛巾嚴嚴實實把臉捂著，一個角落也不敢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