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高明明的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淚眼朦朧,又拉過了楊虹的手,“老公,你不懂,你不了解作為一個孕婦,被人在肚子上狠狠踩了三腳是一種多大的傷害!”她護著小腹,喉頭哽咽得話也說不周全,“你是個男人,你能感受那三腳有多痛嗎?你看到的隻是我肉體上又青又腫,你看到的隻是我肉體上的疼痛!你根本看不到我心裏有多痛!你們男人一輩子也無法理解!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絕望嗎?你知道我有多恨那個李經理嗎?你知道在你無能為力、爸也不幫著我們的時候,我心裏有多絕望嗎?你知道我有多想自殺嗎?”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失聲尖叫道:“這些痛隻能由女人承擔,肉體的痛和精神的痛,男人能承擔什麼?能承擔什麼?!”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是在咆哮。她怒視無能的楊虹,怒視不作為的楊洪偉,怒視陷害她的王婉君,怒視每一個在場冷眼旁觀的人,眼淚像開閘的水龍頭一樣控製不住地往下流。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總在與她做對。她就像一個被孤立的個體,不,比被孤立的個體還要慘,不僅沒有人對她真心付出,所有人還都企圖致她於死地。
屋子裏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隻聽得見她嚶嚶哭泣的聲音。她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還下意識地護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看著她瘦弱的小身體裏還孕育著一個更小的生命,楊虹忍不住心疼起來。
“明明…”他心疼地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她。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高明明哭喊道,這回換成了她拚命甩開了他的手。
楊虹不知所措,看著高明明絕望大哭的樣子,那一天,李經理腫脹的臉、蠻橫的態度、楊洪偉的懦弱,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又浮現在了眼前。回想起那一天所受的屈辱,心底不由得又升起了對父親的怨恨。
“明明說得對,爸,”他轉過頭來,怒視太師椅上的楊洪偉:“事情發展成這一步,都要怪你那天沒有幫明明,非要去幫那個女人!明明被踢了肚子,你能理解她的痛苦嗎?我們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嗎?明明說得對,這些痛苦都是女人在承擔,我們男人呢,我們能承擔什麼?要不是因為你的懦弱、不作為,明明至於絕望到這種地步嗎?明明至於絕望到要犧牲自身去報複那個女人嗎?在明明飽受委屈的時候,我們男人做了什麼?你又做了什麼?!你本來應該當場打死她,但是你沒有,你用大筆資金討好一個踢你兒媳肚子的畜生,你還配做一個父親嗎?”
看著楊虹又變回了之前那副樣子,楊洪偉氣得血壓一下子升高了:“你說什麼?我懦弱?我‘不作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隻能賠償,我能‘作為’什麼?”
楊虹吼道:“你就該當場打死那畜生,為明明報仇!這樣明明就不會這麼絕望,不至於犧牲自己去報複李經理了!”
楊洪偉氣不打一處來:“打死?我沒聽錯吧?”
“你就該當場打死她!”楊虹指著椅子上不停流淚的高明明,“明明是你兒媳啊,明明肚子裏是我的骨肉啊,她被踢了肚子,你難道還記掛著你的權力、地位,記掛著你的那些工程?在你心裏,工程永遠比骨肉重要嗎?!明明說得對,就是因為我們這些男人太沒用了,她才會痛苦絕望到這個地步!”
“你…”楊洪偉給氣得一口氣噎住,咳嗽起來,王婉君連忙撫摸著他的背為他順氣。她瞟了流淚的高明明一眼,冷冷開口道:“所以,為了報複那個李經理,為了你口中‘女人承擔的痛’,這就成了你脫內衣褲、露出大半個胸跟大半個屁股來取悅‘光頭寶’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