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2 / 3)

第二天放學回來潘道延把幾本連環畫小人書塞到吳天玉手上。吳天玉湊近他耳朵說道:“我保守不告訴!”

接下來一天是禮拜天。

吳天澤睡懶覺起來,拿了糯米團子,一邊吃著從客廳裏晃出去。吳天玉正坐在客廳門廊下看連環畫,吳天澤從背後搶了書,將團子咬在嘴上,一邊翻看。吳天玉立起來搶書,吳天澤晃來晃去她搶不到手,一氣之下大聲說道:“前天學堂裏的事情我要告訴爹,叫爹罰你!”吳天澤聽了一怔,“哈”一聲,先頭嘴巴咬住的糯米團子落到地上。吳天玉趁機一把從他手上奪回小人書,跟著學樣“哈”一聲,說道:“辣啊,辣死了!”吳天澤眼睛一下子狠起來,咬牙切齒道:“好啊阿延!”說罷,立馬轉身去找潘道延;屋子裏一圈沒找到,他回過來跑到花房,一看阿仲在,頭一探,問道:“阿延呢?”

阿仲正在弄花草,抬頭嘴巴一努,說:“在後頭。”

吳天澤悄悄地繞到花房北麵,側身探頭一看,潘道延蹲在阿仲自備的糞水缸上大便。那個糞水缸埋在地裏,缸沿口跟地麵齊平,平時用兩塊木板拚起來蓋住發酵,肥水用作前麵園子種花,後院子種菜。潘道延不習慣在室內用馬桶,跟阿仲一樣,每天跑到這裏來拉屎小便。這會兒他蹲著,低頭用樹枝在地上寫字。吳天澤眼睛一轉,頭縮了回來,轉身回到屋子裏,跑進書房。

這間書房是吳天澤跟潘道延合用的,裏邊有兩張桌子。吳天澤坐到潘道延的位子上,用毛筆在潘道延臨帖作業上加了幾道筆劃,使幾個字變成錯別字。這時候吳天玉到書房來玩,走近書桌一看,“呀”一聲,隨即指指點點說道:“哥,你寫的什麼字啊,你寫錯了。”“去!”吳天澤推開妹妹,“不關你的事。”等吳天玉走了,他坐到自己位子上。

這天,吳元厚一大早起來到樓上畫室畫畫;這會兒歇一下,從樓上下來到孩子書房裏檢查兒子和弟子的書畫作業,一看兒子在寫字,問道:“阿延呢?”吳天澤回道:“不曉得。”吳元厚坐下來,叫兒子把布置的作業拿過來看。這時候潘道延進來,便跟著拿了自己的作業給先生看。吳元厚一看潘道延臨帖作業上的錯別字,眉頭皺起來,抬頭眼睛一狠,說:“阿延,怎麼回事兒?這幾個字你怎麼寫的,咹?”潘道延一看先生臉色,頭一低瞟了一眼自己臨帖作業上的錯字,一時間怔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吳元厚把潘道延的作業往地上一扔,霍地立起來,二話不說,便叫潘道延跪在地上臨趙孟頫字帖。眼瞅著弟子跪下來臨字帖了,吳元厚籲了一口氣,繞著潘道延的身子巡了兩圈,一麵說道:“天澤犯錯罰他。你犯錯罰你。我同樣對待。”然後轉身對兒子說:“天澤,你今天不休息,給我練字畫畫。以後早上不準睡懶覺。晚上不準很早上床睡覺。”吳天澤渾身一顫,低頭回道:“曉得了。”

吳元厚剛要離開,一看女兒來了,問道:“天澤跟阿延在練字畫畫,你跑過來做什麼?”吳天玉走進來,一轉眼問道:“爹,為什麼罰阿延?”吳元厚瞟了一眼潘道延,說道:“讀書讀到哪裏去了,到現在還把字寫錯。罰他是輕的。要是天澤寫錯字,不但要罰,還要打手心!”吳天玉聽了嚇一跳,慢慢地移動腳步往書桌那邊去,一腳踩到地上的宣紙,低頭一看,隨即從地上拿起來再看,原來是潘道延的臨帖作業。吳天玉抬起頭來,嘴巴張了張,最後忍不住說道:“這幾個錯別字是天澤寫的。剛才我看見他在上麵加的筆劃。”吳元厚一怔,隨即走到潘道延麵前,叫他把頭抬起來,略一欠身問道:“怎麼回事,咹?”潘道延嘴巴不停地翕動,就是死不開口說話。吳元厚一時沒辦法,隻好說:“好,你現在不說話,你接下來隻要跟我點頭,搖頭。我問你,是不是天澤幹的?”這時候吳天澤已經緊張得快要崩潰了,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拔腿跑了出去。

這會兒潘道延眼睛呆呆地看著吳元厚,好像默認。吳元厚正要發作,阿仲匆匆走進來,說:“老爺,太太叫你……”吳元厚隻當沒聽見,叫阿仲先去把少爺叫到書房來。阿仲向來把老爺的話當作“聖旨”,應聲出去把少爺找了回來。

起先吳天澤待在園子裏不肯去,他也不敢去。阿仲臉一拉,說道:“快!老爺在那邊,叫你過去,快去!”吳天澤最怕阿仲說這句話,立在原地不動。這一回阿仲老實不客氣,一把拖住少爺走,一邊咕嚕道:“你不去,我怎麼辦?我沒有辦法,隻好拖你去——”吳天澤被阿仲這麼一拖一拽,油然生了火氣;那火氣逐漸演變成膽量,進了門就說:“爹,這幾個錯字,是我跟妹妹鬧了玩的。”吳天玉一聽,怔在那裏眼睛眨發眨發,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