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片晃眼的白。
白布、白旗、白幡、白色的人群、白色的紙錢……
石方也身著白衣,在這雪白的世界裏當先而行。漸漸的,眼前的白在老石的眼裏慢慢變了顏色,恍惚中,石方像是又看到了那一蓬蓬飛濺的血花,紅的那麼刺眼,那麼的令人神傷……
腳步越來越覺得沉重,沉重得直似被墜上了千斤的重負;腳步越來越慢,慢得不知不覺地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石方機械地邁著腳步,未曾痊愈的傷口又隱隱作疼起來,隻是,石方此刻的心中,竟盼望著傷口能再疼些……也許,隻有這樣才能略微減輕些心裏的酸楚……
“哥哥……”三娘在石方身後小聲地叫了一聲。
石方聞言停住了腳步,抬眼往前方望去,往日裏碩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聳起了一眼望不到邊的墳頭。那麼多的墳塋,有墓碑辨識的,卻隻有寥寥幾座……
老石的眼淚下來了,猶如洪水一般的衝開了阻隔的閘門……幾步甩下了身後的人群,老石抬腳踏進了明顯看得出剛修的墓群。
踉蹌地在墳塋間穿行著,石方時不時地伸手在一座座墳包上輕拍幾下……這裏麵大多數的墓葬,石方都不知道裏麵埋的是誰,也叫不上他們的名姓,但每次拍拭,卻都能感覺到,那一張張即陌生又熟悉、猶未消逝的臉孔,正笑嘻嘻的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三娘與身後的眾人,都沒有進入墳地,遠遠地看著石方一個人在裏麵穿梭。看著莊主半癡不癲的樣子,所有人心中的那份悲切,都不由地更添了幾分……
先是一聲小聲的抽泣聲傳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啜泣的隊伍……
眼看著哥哥表現得越來越癲狂,三娘終於忍不住向邊上的精衛們使了個眼色,立刻,幾名同樣雙目紅腫的精衛護在了石方的左右。
也許是被精衛到來的腳步聲驚醒了,石方抬眼看了看他們,隨即,仍是無視般的繼續著自己的腳步……
終於,石方來到了最後一排墳塋前……
如果說石方先前一直強抑著悲痛,還不算太失態的話,當腳步走到這裏的時候,卻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悲愴了。
這最後一排墳塋……每座墳包的頂上,都蓋著不止一個塋頭……
“啊……”
老石淒厲的悲嘯聲劃破了天空,直鑽入每個人的魂靈深處……
石方一直以來都是冷靜而自製的,但在此刻,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拋在了腦後,整個心神隻剩下了一個“疼”字!
“把賊俘給我帶上來!”石方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話語。
時候不大,百十來號俘虜被莊丁們押到了人群前麵。立時,原本處於哀傷中的人群,隱隱有了躁動的跡象。
石方也沒說什麼,隻把兩手一舉,四周的嘈雜聲立刻靜了下來。
吳用、秦明、孫立、解氏兄弟……
石方一個個打量過去,眼光說不出的冰森可怖。
“吳先生,一路走來,可有什麼感觸嗎?”石方勉強抑製住心底裏的怨恨,隻是眼光仍是說不出的冰冷,語氣更是冷得直沁人脾肺。
吳用微微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身後的一幹囚俘也都一聲不吭。
“好一個高舉義旗的梁山泊啊!大軍過處,哀鴻遍地!這就是你們的大義?我與你山寨有何冤仇,竟惹得你等費這大的周折,引舉寨之兵前來相犯。不過,你們像是失了算計了吧,我小小的扈家莊仍是存活下來了,而你等深以為傲的大軍,卻是夾著尾巴潰散了!”石方大聲的嘶吼著,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悲憤,說不出的譏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