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宮。
宮人的製服是淺粉團花,肖娓如則穿著夜女的深紫團花,可憐兮兮地瑟縮在值日房裏。
好幾個大宮女圍著她,報複似地調笑,“夜女娘娘安好?”
然後將剛掃過地的髒掃帚往她懷裏塞。
等到大宮女們玩盡興了散去,沈微行才走入去,挨著肖娓如坐下。
肖娓如嬌滴滴地靠過來。
她身上都是灰,沈微行皺了皺眉,還是忍下,並未推開她。
“好幾百年了,後宮還是在玩一樣的遊戲。”肖娓如的姿色絲毫沒有因為團花而有任何遜色,幾縷發絲搭落在尖俏麵孔上,更添楚楚。
“把你燒死的那個孫皇後,她是什麼樣的人?”沈微行頗有閑心,與她閑聊。
“她燒死的不是我,是我情同手足的小姊妹……在冷宮的時候,全靠她照顧我,我才沒死。”肖娓如撇了撇嘴。“至於孫邈,她可比你差遠了。無論樣貌,心計,智慧,手段……沒一樣可以比。”
“為何同我比?”
“……她以一介女流之身,稱製華夏數十載。若後世有人論史,當把她與本朝的沈皇後相提並論。”
“閣月在時安排過史官,將我的名字抹去,沈氏妃後,合並成為一人。”
肖娓如撇了撇嘴,“官史隨你們書寫,但民間自會流傳。……不說這個,我問你,咱們皇上那麼出息,短短三日找齊羽林衛這事兒,你可知曉?”
“羽林衛代代相傳,隻聽傳國玉璽吩咐。你自秦末而來,應當比我更清楚才對。”
“那那八百玄門高手呢?羽林衛這麼有本事,三天,就找到這麼多人?”
“一半是魔。”沈微行淡淡回答,“另外一半是早對沈氏不滿的玄門中人。看起來,喬從嘉已召集了他們數月之久。”
“你可想得到,當年對你那麼癡情的人,如今卻早算計著沈家,打著帝王心術的小算盤?”肖娓如一臉愉悅地側首過去,看沈微行麵上表情。
沈微行麵上並無什麼特殊的表情。
她隻是很誠懇地解釋,“從嘉本是有帝王手段與魄力之人。提防權臣,也是帝王之本份。”
“說得好似你是他師父,將天下興亡做成一卷題去考他似的。”肖娓如長歎,“你可曾想過,究竟是如今的他過得快活,還是當年為你癡迷的他過得快活?”
沈微行認真地想了想。
然後歎口氣,搖頭。“很難講。”
肖娓如忽然格格嬌笑起來。
“你在說謊。”
“嗯?”
“人自然是一心一意,有所付,有所求,有所指望,有所貪圖,才過得快活。你明明是知道的,卻不承認。”
“我知道什麼,又不承認什麼?”
“你在雪山隱居,最最淡泊,最最隨興的這幾年,根本過得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快活。”
“這……有何關聯?”
“你就是喜歡從前的日子,喜歡強敵,喜歡挑戰,喜歡挫敗和挫敗後的再戰,喜歡自己滿手罪孽滿身絕望卻能反戈一擊絕壁逢生的日子。你滿心都是塵俗欲望,你根本修不了仙,求不了道!你承不承認?”
肖娓如嬌聲嬌氣說完一大通,氣鼓鼓地看著沈微行。
她以為沈微行會震驚很久。
沒料到沈微行一瞬也沒有停留。
她直接點頭,“是。你說得對。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