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宋軍大寨不太平,黨項王宮又何嚐安寧,內城居住的多是達官顯貴和豪門富商,他們和一般平民可不一樣,外城的老百姓大多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隻要宋軍不強行闖進他們的家中搶掠,他們也就是緊閉家門不太做抵抗。
但是,那些達官顯貴們可就害怕了,他們是黨項的官員或是商賈,有的效力於黨項有的家財萬貫,他們當然怕城破後他們遭到宋軍的迫害和劫掠。
所以,大家無不心驚膽戰,連城牆上的衛士也膽戰心驚,不知明天能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雖然,內城遍布軍卒實行宵禁,但擔負警戒的軍卒本身就惶惶不可終日,宵禁等於擺設,一些人在街頭巷尾來回走動,相互間商量自己的前途,但又能有什麼辦法,人家把內城圍了個水泄不通,你又能逃到哪裏去。
王宮中更是一片哀歎的,要是說前幾天靈州城外城激戰的時候、一些人還抱有一線希望,但今天一天的戰局令他們徹底失望,雖說內城的堅固程度比外城有過而無不及,但仗打到這個份上沒有任何人懷疑李德明失敗的命運,區區內城又能抵擋十萬宋軍的猛烈進攻。
“外麵情形怎樣了?”李德明站在燭火昏暗的殿閣窗戶前,昂首望著沉悶黑暗的天空,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大王,雖然宋軍進了外城,但內城城池堅固,又有上萬人防禦,糧草、器械還算充足,能夠堅持數月。”衛慕善遇臉色亦是灰暗,語氣也充滿了沮喪。
李德明輕輕地歎了口氣,他何嚐不明白此時他的處境,外城已經失守,如今真的是大勢已去,自己不太可能逃脫升天,如今隻能困守在此方圓之地了,做為守城大將的衛慕善遇不過是安慰他罷了。守上幾個月又能怎樣?如今黨項殘餘兵力被分散在平夏、涼州和天都山,根本無法增援靈州,這種情況下守上幾個月又有什麼意義。
衛慕善遇不經意間瞟到李德明灰暗的臉色,他心中忽然產生一股子慕名奇妙的感覺,至於是什麼暫時沒有琢磨出來,但他還是決然道:“大王,隻要堅守幾個月,形勢必然改變,再不濟也能把宋軍拖的疲憊不堪,大王就可以殺出重圍直奔平夏。”
李德明不置可否地一笑,淡淡地道:“好了,看來今夜很平靜,你去歇息去吧!”
衛慕善遇此時正在尷尬的夾縫中,自衛慕山喜不顧家族生存投宋之後,他一直陷入莫名其妙的惶恐之中,不管怎麼說衛慕山喜都是家族嫡係子弟,此人的背叛,已經把整個衛慕家族出賣。
他相信要不是正值黨項危難之際,李德明肯定要對衛慕家下刀子,之所以不動手的原因,在於能夠率軍抗戰的將帥不多了。他心裏跟明鏡似地清楚,如果僥幸黨項不滅,李德明在擺脫困境之後肯定會拿衛慕家出氣,他必然被牽連。
“怎麼了?你有話要說。”李德明回過身來,雙目疑惑地看著衛慕善遇。
“大王,末將告退。”衛慕善遇想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忽然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感覺的真諦,原來李德明早就喪失了信心,換句話說李德明失去了懲治衛慕家的心情,看來黨項真的是完了、真的完了。
當衛慕善遇出去後,李德明才長長歎了一口氣,正如衛慕善遇所料的那樣,他已經喪失了反抗的勇氣,也難怪啊!人家都把內城給團團圍住了,以宋軍強悍的攻城能力,拿下內城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是愛妃來了!”當衛慕雙羊輕輕地走進大殿的時候,李德明已經從腳步聲中判斷出是他的愛妃。
“大王,剛剛衛慕善遇在此,臣妾沒有敢打擾。”衛慕雙羊一身黑色的衣裙,在昏暗的燭光下稍顯憔悴。
“沒什麼了,現在也沒有什麼緊要軍情了,靈州內城從現在開始是一座孤島了。”李德明苦澀地一笑,如今在衛慕雙羊麵前不需要再有任何隱瞞,靈州的陷落是遲早的事情,他不能不為自己的兒子打算。
“嵬理怎麼辦?大王,總不能讓孩子跟咱們一同殉國吧!”衛慕雙羊的眸子中溢出晶瑩的淚光,時至今日國家在她心目中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到底該怎麼辦?
李德明神色灰暗,他又何嚐不想讓嵬理活下來,但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隻要他抗爭到底,王璿是絕不會放過他一家的,亂兵交彙之際他的兒子必然會被斬草除根,如今保住而投資的辦法隻有兩種,但一種希望太渺茫、另一種他還沒有下決心或者可以說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