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副兩名裁判這時也從場外走進了場內,其中主裁判員坐在球台的一側,與球網成一直線,他拉過椅子坐下,動手將身前桌上的記分牌與回合數全部翻為零;副裁判員則是麵對著裁判員坐在球台的的另一側,他的責任是判斷球員的發球動作是否合法,擊球時球是否碰到了拍子以外的地方,以及決定處於比賽狀態中的球、是否觸及距離他最近的比賽台麵的上邊緣——也就是判決該球是落台、擦邊還是出台。
當然,凡是副裁判員有權判決的事情,主裁判員同樣可以。
翻著記分牌,主裁判員用中文與英文分別說了一遍:“你們再練幾個球,再過幾分鍾後,比賽開始。”
賽場外,韓瀟偷偷的瞧了陳清凡幾眼,覺得他們的教練完全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生無可戀……
老實說,這還是韓瀟第一次在教練的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這可把韓瀟嚇得不輕,完全不敢再去插科打諢,把平時鬧騰的性子給收斂的嚴嚴實實,小心翼翼地對陳清凡說:“教練,他們要開始練習了……你外甥……蘇舟他的乒乓球打的怎麼樣啊?是教練你親手教的嗎?”
這話簡直是問在了陳清凡的心坎上,在他本就支離破碎的心髒上再狠狠地捅上了幾刀。
韓瀟啊,他怎麼不知道這孩子還這麼會補刀啊。
陳清凡剛想冷嘲熱諷的來一句,“蘇舟壓根連一次對台練習都沒打過”,就聽到了前方傳來了一聲無比清晰的“乒乓”聲。
哦,安德烈發球了,賽前的熱身練球開始了。
陳清凡木然地捂住臉,心灰意冷地想,接下來估計粥粥就要接發球失敗了,球不過網、打不到球、接球飛出界………而且這還隻是賽前練習,並不是正式比賽。
陳清凡簡直不想抬頭去看麵前的乒乓球台、和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外甥臉,但出乎意料的,這清脆的“乒乓”聲並不是隻響了一次便戛然而止,而是頗有韻律的“乒乒乓乓”的響個不停。
…這聲音不對!
意識到這一點,陳清凡猛然抬起頭來,他竟然看見蘇舟此時的姿勢頗為專業!兩腳開立與肩同寬,兩膝微屈,前腳掌著地,腳跟微離地麵,左腳稍前於右腳,上體與重心前傾……
然後他動了,蘇舟的兩眼專注地注視著朝他飛來的乒乓球,以標準的堪稱教科書的完美姿勢,輕鬆寫意的將安德烈的球回了過去。
陳清凡:“……???”
雖然這隻是不加旋轉的、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半台正手練習,但是???
韓瀟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看教練你那模樣,我還以為蘇舟他從來沒學過乒乓球呢……這不他的姿勢看起來挺老道標準的?”
陳清凡繼續滿臉木然,他一臉夢遊的拉過韓瀟,便伸手狠狠的擰了一把他的大腿。
韓瀟:“………嗷嗚嗚嗚嗚教練教練我疼我疼我疼啊啊啊啊啊教練啊啊啊啊!!!”
陳清凡慢慢的鬆開了手,哦,這不是在做夢。
他繼續看向場內,安德烈與蘇舟此時練完了正手,又開始練習半台反手,半台反手打了兩個球、數十個來回之後,先是站在反手位又打了幾板側身對攻,接著又開始回歸半台正手,不過這次兩人的球速卻是越打越快,力氣也越來越大,兩人不約而同的一邊進攻,一邊慢慢地向後撤著步伐,沒一會竟然由近台正手,變成了距離球台一米多遠的遠台對打!
兩人的動作銜接越發的沒有空隙,白色的乒乓球的速度極快,甚至正在變的越來越快!在眾人的眼中幾乎成了一道一閃而過的虛影,乒乒乓乓的聲音也激烈的似乎要馬上炸裂!
陳清凡:“…………”
陳清凡招招手:“韓瀟,你過來。”
韓瀟哭兮兮地捂住大腿,卻還是老實巴交的走到陳清凡麵前,帶著哭腔說:“教練你你你你又要幹什麼……”
於是陳清凡又把韓瀟給掐了一下。
韓瀟:“…………嗷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教練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啊啊啊啊我疼我疼我疼你的小弟子要被疼死了啊啊啊啊啊!!!”
陳清凡鬆開了手,深深地吸了口氣,蘇舟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學會打乒乓球的………那些話,那些發生在餐桌上的話,難道不止是這個在足球領域裏失意落魄的外甥、在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嗎?
陳清凡壓住自己的膝蓋,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不少,緊張地盯著仍然在練習遠台正手的兩人。
又過了將近十個回合。
——啊,蘇舟“又”掉球了。
陳清凡暫時將“為什麼蘇舟竟然會打乒乓球”、“而且看起來他的水準還不是普通的半吊子”的疑問拋棄掉,以一名主隊教練的眼光審視起了兩人的水平。
安德烈與蘇舟之間對練了七個球,兩個近台正手、兩個近台反手、以及三個遠台正手,除去有兩個遠台正手打了不足十板之外,其他的幾個球都不少於三十板子。
然而,漏球、不上台、沒過網………………與安德烈相比,蘇舟每次都是先丟球的那個。
陳清凡心裏的那根弦,繃緊的幾乎一碰就斷,他緊緊的盯著場內的蘇舟,不知不覺連呼吸都清淺了下來。
如果單看這幾個球的話……蘇舟是不如安德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