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公主得寵的時候何其風光,然而一朝失寵就再也沒法翻身,從此敗落,且叫從前得罪過的報複起來,更添淒涼。
這位帝王仿佛很喜歡將人捧得高高兒,然而再重重地摔下去,看著人摔得粉身碎骨。
心裏對皇帝越發警惕,明秀想到深受皇恩的沈國公,就覺得心裏發慌,恐父親也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沈國公得寵的時候,皇帝甚至都在他麵前妥協,可是若真有一日皇帝不肯妥協了呢?
“我與他們不同。”沈國公正在書房看著手上的幾張信紙,見明秀匆匆地到了自己麵前,臉上還帶著緊張,又聽了閨女這些慌張的話,木然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招了明秀到自己身邊坐下,摸著這個已經長大了的孩子的柔軟的頭發溫和地說道,“他們仰仗的,隻是帝寵。而我的帝寵,仰仗的是我自己手中的兵權。他一日要用我,一日不得不依靠我,就不敢送我去死。”
“若他不肯用父親了呢?”明秀聽了有些放心,卻還是遲疑地問道。
“他不肯用,我就尋一個肯用我的人。”沈國公慢慢地說道。
這話中真是意味深長,明秀呆了呆,看向沈國公的眼神充滿了驚異。
“我不會先辜負他,可他若是想要坑我……”沈國公臉色一冷,淡淡地說道,“他就得知道厲害!”
他很早之前,甚至比旁人更早就知道皇帝是個王八蛋,那心裏就沒有別人隻有自己的王八玩意兒。隻是到底混得熟,國公爺也懶得計較一二小事。可若是這家夥真的坑到了他的頭上,沈國公也不在乎換一個皇帝來效忠,總不能跟淮陽侯一家似的,淪落到落魄的境地是不是?
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呢,可不能叫人害了去。
“有父親,有你兄弟在,你就永遠都有靠山。”沈國公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溫聲道,“安王如今還好,你就好好兒待他。若他有一日不好了,隻管隨意處置,不必擔心別的。”見明秀紅著臉點了頭,他便將手上的信紙往桌上一扔哼了一聲方才說道,“這小子奸猾,隻是到底為人赤誠,我覺得人品尚可,竟也放心。”他沉默了一回,見明秀的目光落在信紙上,便將信紙給反扣在了桌上。
“那是……”明秀仿佛看見了“太夫人”等字樣兒。
“沒事。”沈國公可不想叫三房那點子汙穢的做法叫閨女髒了眼睛,斂目將手放在雙膝上淡淡地說道。
明秀見了這個,就心裏知道隻怕這裏頭有事兒,隻是到底不大與自己相關,因此也並未在意。
她正要與沈國公再說幾句話,就見外頭一個丫頭垂頭走過來,福了福方才躬身說道,“公主請國公回房。”
這話說出來,沈國公的臉默默地扭曲了。
明秀看著親爹的臉色頓時就笑了,見他糾結得不行,急忙又從書架子上取了一本兒已經泛起了毛邊兒的詩經來放在了沈國公的手裏,笑嘻嘻地說道,“原來又到了這時候,是我的不是,父親去忙著母親去,不必理會我。”她起身,轉頭見沈國公默默地收好了詩經起身走了,便追出去跟在父親的身邊兒笑著說道,“母親最愛‘宛在水中央’那句了,您若念念,母親一準兒歡喜!”
說了,榮華郡主覷見了自家親爹要吐血的臉,恐被罰站,轉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