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吳迪便也尾隨在她後麵上了另外一輛公交車。
“怎麼回事?好緊張,好難受,心還是不是我的,為什麼控製不住它……”張潔又從客運站坐上了開往XX縣的客運大巴,心像被揪在一起一樣難受。
車窗外的風景映入眼簾,但毫無意義。除了趕緊到達縣醫院,她眼睛裏看到的其他一切都被忽略了。甚至連吳迪也上了這輛大巴車,就坐在她身後幾排的座位上,她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是爸爸,爸爸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擔心了那麼久,總是害怕突然有一天有人到學校說爸爸出事了,總是那樣擔心著,但又期盼著永遠不要有人來;期盼著直到高三畢業,直到拿重點大學的通知書給爸爸看;期盼著直到大學畢業找到好工作;期盼著他永遠都不離開自己……”
“自從媽媽離開之後,整個世界上,他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他一定不要出事,一定不要!”
焦急地胡思亂想著,張潔的心裏就像裝了二十五頭獅子,百爪撓心,恨不得讓這輛大巴車突然生出一對翅膀,穿越天青色的天空,直接飛到縣城。
這種往返城鄉之間的大巴車一般都比較破舊,也沒有高速公路可走。它吭哧吭哧、晃晃悠悠地在國道上跑著,到達XX縣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下來。
張潔跳下大巴車,匆忙坐上一輛載客電動三輪,直奔縣醫院而去。
縣級的醫院條件不是很好,略微顯得有些破舊。走廊頂上的熒光燈管由於使用的年限過長,兩端已經發紅,從中間放射出慘淡的白光。
走廊裏陰森昏暗,大部分科室都已經下班關門了。張潔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門診部,然後問來問去地繼續找,最後又從護士站找到了醫生值班室,焦急地問詢值班醫生。
“哦,你就是張潔啊,是病人的家屬嗎?是這樣的,今天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120急救車送來了一個急診病人,說是突然倒在街頭,有熱心人打的急救電話。沒有人認識他。我們從他口袋裏找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是疊好的一張獎狀。根據獎狀上的人名和校名,我們聯係了學校。”
“那是我爸爸,是我爸爸,隻有他會把我那張獎狀帶在身上!醫生,他怎麼了,怎麼了啊?”張潔神色惶恐,驚魂不定。
“……怎麼說呢。”醫生猶豫了一下,看著身穿校服的年輕女生,像是在想該怎麼措辭。“你家大人呢?你能讓你媽媽或者其他親屬過來嗎?”
“我媽媽已經去世了,我們家在這裏也沒有其他親屬了……醫生,我已經滿十六周歲了,爸爸病倒的話,我就是我們家的大人了……醫生,我爸爸他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吧,快告訴我吧。”張潔已經是快要哭了的表情。
“……”醫生也沒想到,這麼大的事情,卻隻能讓這個還是大孩子的女生承擔。“那隻有對你說了,你要有個思想準備,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先不要太激動。”醫生停了一下,給張潔留出了一個短暫的時間讓她做好思想準備,之後他繼續說。
“經過全麵的檢查,患者患有幽門漿膜下浸潤性腫瘤,腫瘤細胞已經浸潤到臨近的組織和器官,並且已經有了淋巴轉移。”
醫生看了看對專業名詞不太理解的女生,轉而用通俗的方式解釋:“簡單點說,就是胃癌晚期,而且已經轉移。CT影像顯示,腫瘤細胞已經轉移到了結腸、肝髒、肺髒、胰腺,甚至淋巴結和胸骨也發現了疑似腫瘤的痕跡。”
張潔宛如被晴天霹靂擊中頭頂,冰涼徹骨的寒意從一下子頭頂涼到了腳底。她的身子一晃,瞳孔忽然收縮成像針尖一樣,目光似乎失去焦點。醫生連忙給她拉過一把椅子,扶她坐了下來。
“病理切片要明天才能出結果,那時才能正式下結論。僅靠CT的影像我們隻能大概做出推論。也許推論出錯了,也許是良性的呢,你先不要這麼著急。”醫生看到張潔魂不守舍的樣子,隻好說了些連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安慰言辭。
“對了,還有費用問題需要解決。患者來的時候沒有一個家屬,所以連搶救費用都是醫院暫時墊付的,還有後續的治療費用,需要盡快籌集。”
“啊?”張潔仿佛剛剛回過神來,“治療費用?需要多少錢?”
“這個我也說不準,以實際治療時發生的費用單據為準,像你爸爸的這種病情,每天大概要幾千元左右。醫院是要求先交費,後治療的。現在患者已經欠費,如果不抓緊補交欠費,將會影響到後續的治療。”
“好了,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趕緊去看看病人吧。今天晚上患者需在ICU裏度過,你隻能從窗外看一看。”
張潔如同失了魂的僵屍一樣,拖著機械的步子跟隨值班護士來到了ICU加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