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的這個舉動和承諾讓病床上的人感到非常滿意和高興,臉上泛出了異樣的光彩。他看著吳迪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慈愛,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突然有更多更多想說的話,他掙紮著對吳迪說道:
“那個孩子的性格跟我一樣倔強,以後……你可要多擔待啊……”
“也不瞞你,我沒有文化,就是個收廢品、賣破爛的……沒錢沒權的,淨讓人瞧不起了,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我的女兒和我不一樣……她從小就學習好,要強,以後肯定能上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的……”一說起張潔,病人渾濁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他似乎又有了說話的力氣,原本斷續不成句子的話語也連貫了許多。
吳迪盯著病人的眼睛,認真地聽著,他知道,這說話的力氣是來自於回光返照,是在透支著病人最後的生命力。
“你是她對象,所以一定是很有眼光的……千萬不要因為她有我這樣沒出息的爹……而影響你對她的看法啊……”
吳迪說:“您放心,她在我心裏是最完美的。”
“你答應過,以後要給她幸福……一定要記住你的承諾啊……”
“一定要對她好啊……咳咳……”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隻要給她一份好,咳咳咳……她就會……給你剩下的那九十九份啊……咳咳……”
吳迪用力握著張潔的手,一直在點頭。“您放心吧,我會把整整一百份好全都給她的。”
病人對吳迪的回答很滿意,咳嗽了一陣子,又把目光轉向張潔。
“小潔啊,你娘留下的東西呢?”
張潔頓時一驚!啊!玉墜!爸爸在說媽媽留下的玉墜!
可是,那玉墜已經賣掉了啊!張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撒個謊說玉墜在家裏呢,還是實話實說呢?她從未對爸爸撒過謊,一時之間有點兒手足無措。
“是這個嗎?”吳迪的右手還和張潔緊緊握在一起,他用左手從衣兜裏拿出了那枚用紅繩係著的小巧玲瓏的玉墜。那是他在張潔以200元賣掉之後隨即就用500元買回來的。
他把手高高舉起,給張潔的父親看。
病床上的人盯著那枚小小的玉墜,臉上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像凝神注視著妻子一樣,眼神裏充滿了溫柔愛戀之意。
張潔這才知道吳迪又把玉墜買了回來。如果剛才告訴爸爸已經把它賣掉了,爸爸該會是多麼難過啊。
好在有吳迪,他總是能在自己最難的時候幫助自己。
她緊緊握著吳迪的右手,用紅腫的淚睛凝視著他的側臉。她的眼神裏已經不完全是感激之情,而是包含了一種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柔柔情意。
“小潔啊,這是你娘嫁給我的時候帶著的……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娘。你上學走了的時候,我每天回家都看看它,對著它說說話……”張潔父親沙啞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
“我走了以後,你看到它,就會看到我們兩個人,我們就和它一樣,會永遠陪著你的……”
“爸!你不要再說啦……你不會走的!我絕不會讓你走的!”張潔又大哭了起來。
眼看監視儀上的血氧濃度低於了93,護士認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病人再繼續說話了。她不顧病人的反對,直接關閉了對講係統。然後拿走話筒,接入了氧氣麵罩,強行結束了此次探視。
吳迪在離開之前用手指了指自己,又做了一個環抱張潔的手勢,然後像發誓一樣伸手向天一指,對玻璃內側的病人用無聲的口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照顧她,相信我!”
生命之火就要熄滅的那個男人看懂了,他的臉上現出了最後的微笑。
他在ICU裏頑強掙紮了很久,就是想要見到女兒最後一麵。現在他不但見到了女兒,還見到了能夠托付女兒終身的吳迪。他對這個男生的各個方麵都非常滿意,在得到了想要的答複之後,他認為自己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於是,他就放鬆地休息了。
十幾分鍾之後,ICU裏突然響起了警報信號,嘀嘀嘀-嘀嘀嘀……警報聲間隔為一秒鍾,代表著最高級別的紅色警報,醫護人員蜂擁而至。
“立刻進行CPR”(注:CPR-心肺複蘇術)
“推注5毫克腎上腺素……”
“泵入多巴胺……”
“推注1毫克阿托品……”
心電監視儀上的QRS-T波群已經完全消失,畫出了一條平滑的直線。
急救醫生雙手握著電擊器的手柄,用力按壓在病人胸前,嘴裏大喊著:“電擊除顫,200焦耳,讓開讓開……”
“砰”的一聲巨響,人體在電流的刺激下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又靜止了。
“繼續CPR……”
“再加5毫克腎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