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蛙叫一直持續不斷,月色的光也在不經意間照射到了牆上。狗剩看著壁上隱隱約約的年畫已經一個時辰,身邊的二弟和小妹已經進入夢鄉多時,但狗剩此時毫無睡意,因為他的父親出門采藥一個月了依舊沒有回來,這讓在家照顧弟弟妹妹的狗剩心中煩躁不已。
“平日裏采藥最多半月就回來了,怎麼這次如此久還是沒有回來?”狗剩歎了口氣,從炕上坐了起來,躡手躡腳的爬下了炕,扭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兄妹兩人,披上衣衫出了門去。
狗剩原名當然不叫狗剩,隻是村子裏習慣給人叫一個賤名,在這窮苦混亂的世道裏不管如何也能活著,隻是叫著叫著,就沒有人再去叫人的大名了。
狗剩,不,應該說是宋齊,今年十一歲,身高與模樣都是普普通通,毫不出奇,要說唯一能有點出彩的地方也就是臉上一雙大眼睛異常明亮,這也導致經常讓村裏的妙齡少女歎息這麼好看的眼睛長在自己身上多好,為何要長在一個土帽子身上。
宋齊是村裏遠近聞名的早熟孩子,小小年紀就寫的一手好字,並且得到鎮上大儒的欣賞,想要將其收為自己的弟子,再加上其父親是村裏唯一的醫生,一輩子為村子及周邊地區提供了很多治療,讓宋齊一家子在當地都受到了一些尊敬與照顧。
隻不過也因為工作,導致父親經常行走外地並且進山采藥,這讓本就不和諧的夫妻關係更加緊張,在兩年前,宋齊的母親不告而別,留下了一封書信和一串手鏈後離家出走。父親看完信後,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的抽著煙,沉默了一宿,第二天再一次的啟程去治病了。
照顧弟弟妹妹的重任也就落到了宋齊的頭上,去鎮上念書的計劃也就無限期的擱置了下來,而這一晃,就是兩年時間過去了。
宋齊輕輕的把門合上,來到院子邊的水井旁,把白日裏曬幹的草藥撿了幾株,又起身去看了看打小便養在家中的土狗大黃,發起呆來。
小弟小妹昨日下河捉魚寒了身子,有些發燒,今夜好不容易睡熟,宋齊不想打擾他倆睡眠,隻不過轉過身子,宋齊的臉上又掛上愁容,他還是有些擔心進山采藥的父親。
“昨日聽進山打獵的李叔說最近山中的大蟲猛獸都躁動了很多,爹不會是碰到什麼猛獸了吧。”宋齊在院子裏來回踱步,胡亂的想著,他有一種衝動趕緊拿著趁手的家夥去山中尋找父親,可是屋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又讓他無法抽身。
“不行,明日爹若還不回來,將二弟小妹托牛大嬸照顧一下,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進山看看。”
宋齊腳步一停,眼神一轉,打定了主意。
宋齊放下手中的藥草,歎了口氣,打算回屋躺下,這時,門口還在沉睡的大黃突然驚醒,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宋齊,又嗅了嗅鼻子,突然起身朝院子外跑去,宋齊恍惚間也聽到遠處傳來一絲響動。
宋齊一陣疑惑,怎麼連這種小破村子都出現盜賊了?看來這世道是真不好過了,想到如此,宋齊隨手拿了根木棒,跟著大黃跑了出去。
夜已經很深了,宋齊家裏因為父親的緣故,也沒有住在村子中央,而是住在了村頭邊上,附近的鄰居並不多,加上此時正好一片雲朵飄過,遮住了大部分的月光,即便是常年在村道上行走的宋齊也是看不清太遠的地方。
宋齊握緊手上的棒子,躲在轉角處,心想隻要這一笨賊進來,定要他吃幾個頭槌殺威棒,想著想著,他連額頭上的汗都忘了擦,畢竟他隻有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卻已經要承擔思考如此多的事情了。
“奇怪,大黃怎麼沒有叫?”蹲在路旁等了一會也沒人過來,宋齊揉了揉發酸的小腿,忽然想到此事,平日大黃最能看家護院,村裏來了外人一經過門口都會被大黃的叫聲嚇一跳,今日卻異常安靜,難道來的並不是賊人?
想到這裏,宋齊心中隻有一種大致可能,他收起木棒,躡手躡腳的向遠處跑去,不大一會,就在路邊看到大黃不斷圍著一個人來回轉圈。
“父親”
宋齊眼睛一亮,大聲喊道,而陰影裏的人,也緩緩轉身,正是宋齊出門采藥一月未歸的父親。
宋齊快步走到父親前,剛想表達心中喜悅,卻猛的看到父親滿臉汙泥,混身衣服破爛不堪,還沾有絲絲血跡,宋齊心中一驚,追問道:“爹你這是怎麼了?”
宋齊父親看到宋齊跑來,仿佛終於找到了依靠,他晃了晃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坐到了地上,這可把宋齊又嚇了一跳,以為父親真是出了什麼事,誰知他坐到地上搖了搖手,道:“傻娃子,我能有什麼事,還不快過來搭把手,沒看我後麵還有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