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的亂入者(1 / 3)

幽深的宇宙。

完全黑色的背景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小點,隨後一陣反射著遠處看上去隻有米粒大小的恒星的亮光的波紋便擴散了開來,宛如在一片倒映著星空的平靜水麵出現了波紋一樣。三維空間內竟然會出現如此現象,初次看到的人不免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

一個破口出現在波紋中間。仿佛是遮蓋無法形容的狂暴背景的黑色紙張破了個口子一樣,高能的伽瑪線噴泉似的發射出來,隨後就是各種各樣的物質如發了瘋般往外傾瀉。

在高能的伽瑪線的烘烤下,那些傾瀉出來的物質表麵溫度已經超過了一萬六千度,電子被伽瑪光子瘋狂的踢到理論上的最高勢能處隨後又拋落下來,周而複始,產生無數次生光子,洪流般的向四麵八方傾瀉。

在閃耀著足以刺瞎任何一種原生智慧生物感光器官的藍白色光芒的類等離子體物質之間,某個龐大的物質飛速前行。由於溫度差異,它看上去就像宇宙的背景輻射一樣黑。看得出它的質量似乎比周圍的高溫碎屑加起來都要大,一開始在伽瑪線的光壓下呈球麵狀擴散的高溫碎屑氣雲中,有一半左右被萬有引力吸引。在它以三分之一光速的駭人速度離開原處之後,沿途到處都是先被吸引隨後又被拋灑的高溫垃圾。

大約十秒之後,宇宙的破口消失,高溫的物質碎屑雲的

溫度也慢慢的變低,在伽瑪線光壓和不明大質量物質的牽引的共同作用下,這朵現在光譜已經轉移到可見光區域紅色段的物質彌散雲看上去就像是個閃著紅光,拖著一條長達半個天文單位的尾巴的巨大精子。配得上它的卵子,恐怕得有小型恒星那麼大吧!

這一幕發生在距離某恒星比它最遠的天體還要遠上一倍的壯麗景象似乎沒人注意到。然而以光速以上甚多的速度擴散開去的時空爆震卻震驚了觀測到它的每一個人。

“咳咳……這裏是艦橋,還有活著的人麼?請回答。重複,還有活著的人麼……”

支離破碎的喇叭中傳來嚴重扭曲的失真聲音。無規則時空亂流,這種在宇宙天災裏排在僅次於超新星突然爆發和蟲洞塌縮之後的恐怖存在,無處不在的高能射線,狂暴的電流、物質碎屑和更恐怖的不連續密度界麵碎片不斷的鞭撻下,這艘一分鍾之前還威武雄壯的母艦表麵和內部都布滿了難以磨滅的傷痕。Sante-Sofia號以看猶如在護盾耗光的情況下正麵挨上一發湮滅之聖光的淒慘姿態緩緩脫離高溫氣雲,出現在了這個宇宙中。

“觀通部,九人受傷,一名傷勢嚴重。觀測天線三分之二完全燒毀或損壞,內部通信線路全損率百分之二十。”

“空管中心,飛行員十一人死亡,十九人受傷;地勤三十七人死亡……哦,現在是三十八人了,五十人受傷,七人失蹤。左舷艦載機全部完好,截擊機損失六條。一號崗哨炮掛載艙破損,遺失崗哨炮40具,右舷損失正在統計中。”

“陸戰隊。嘖,十五人沒了小命兒,還有十五個估計也挺不過今天晚上。兩隻‘長腿’發生碰撞損毀。十三號和十五號掛載艙破損,全部載具遺失,其他載具完好。”

“動力部。人員傷亡正在統計中。動力爐和主電容都安然無恙。右側外部能量通路發生中度火災和泄露,預估兩小時之內得到控製。”

……

坐在艦橋指揮椅上,把玩著沾上自己血跡的扁帽,阿斯拜恩皺著眉頭聽著從各部門發來的夾雜著電流聲和慘叫聲的報告。毫不誇張的說,這損失不是太大,而是太小了——進行星係跳躍的瞬間被卷入時空亂流啊!不客氣的說一句,在自然的大能麵前,自己屁股底下這艘人類創造的新伊甸世界第二強大的存在和3億年前隻會在地球原始海洋中浮啊浮啊遊泳的膠質生物並沒什麼不同。

盡管像一根手指般探向無限遠深空的細長的斐德星域是全新伊甸星區星係間跳躍失蹤事件發生頻率最高的地方,被卷入時空亂流的例子幾乎每兩三年都會發生一次,但和其他幾乎每天都要進行星係間跳躍的飛行員一樣,阿斯拜恩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成為其中一員。這就像遙遠的曆史中每個地球人都知道每年都會發生空難,航空公司卻仍舊生意興隆一般——誰也不相信自己會是那個倒黴催的。真要碰上了,那就聽天由命吧!

真的是聽天由命。如果說被伽瑪線和電流烤成等離子團,或者被相對時速達到一半光速滿天亂飛的物質碎屑打成篩子的命運還可以由標準出力300GW,短時間能超載到480GW的護盾發生器和裝甲散熱納米機器人拚了老命抵擋一二,那在宛如蜘蛛網般密布的不連續密度界麵造成的無視護盾不理裝甲,毫無道理可言的亂序切割麵前,這艘巨艦和水母一樣都是浮雲啊浮雲——哪怕她全部用超硬的超新星諾克石或者能容納龐大能量的石英晶核做的也沒用,隻要有一道不連續密度界麵切開動力爐或者主電容器的外壁,這條船再大上十倍也得炸成比小指甲大不了多少的碎屑,和現在漂浮在聖索菲亞外麵,被她從時空亂流中裹挾出來,因戰艦護盾的保護而沒有被伽瑪線烤成氣雲的固體垃圾們一樣的存在。像這樣一般隻是破壞了戰艦三分之一左右功能,造成了不到二百人死亡的結果,損失比參加一次大規模會戰被敵方無畏艦集火射擊還要輕的多了,還真的感謝無所不在的原力的庇佑。

不過……阿斯拜恩不自覺的冷笑了起來。所謂“在原力麵前眾生平等”,原力又怎麼會庇佑自己呢?

果然,那萬事萬靈的直覺——俗稱烏鴉嘴,由於阿斯拜恩不愛說話,其實該稱為烏鴉感——又一次應驗了。就在動力部報告了損失和修理預估時間時候,觀通部的緊急報告就插了進來。

“質量掃描器空間躍遷場效應確認……戰列巡洋艦級別反應二艘,巡洋艦級別反應四艘。”

看著三維電子沙盤上不到一光秒處的六個小小的光點,阿斯拜恩皺起眉頭。如果在SanteSofia號處於完整的戰備狀態時,這六艘船組成的艦隊還真不夠她塞牙縫的:24條艦載機躍遷過去,齊射的火力摧毀她們不過是或長或短的時間問題,就算是傳說中戰略巡洋艦級別的船隻也是如此,在時空亂流剛剛結束,空間秩序亂成一團毛線的現在,她們就算想要躍遷逃走都是不可能的。然而現在,且不說所有的12條艦載機彈射軌道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廢掉了這艘航母絕大多數的打擊能力,剛剛用於抵禦時空亂流而超載的護盾也帶給了主電容器和動力爐及其能量管線相當的損害——現在動力部的那幫不要命的家夥們牽頭組織起來的損管隊還在拚命地阻止電容器外層線路火災的蔓延並給動力爐管線堵漏。可以說目前這艘巨大的艦隊航母和她的外觀一樣,就是一堆勉強會動的垃圾。

“艦長,接到光脈衝信號……對方要求通話!”

“嘖,示威麼?”

阿斯拜恩不悅的撇撇嘴角。使用光脈衝照射非本方編隊艦船可以說是相當不“禮貌”的行為,在無法地帶甚至是僅僅次於使用鎖定光束的敵意行為。然而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艦長倒是對對方的提督有了相當的好奇心。

“要強行放出鐵騎嗎?”

“不——接入通信,執行九號方案,叫陸戰隊抽出一百個好小夥兒,穿上曼德羅裏安,崗哨炮準備!”

寶貴的鐵騎艦載機和轟炸機在幾乎可以肯定穿越了時空,脫離了新伊甸星區的現在,一艘也損失不起。更加寶貴的艦載機飛行員也是如此。現在Sante-Sofia一片狼藉,光是搶修的人手就不足了。對麵好歹有6隻巡洋艦級別的船,光用飛船的主電腦控製崗哨炮齊射恐怕無法保證準頭,若是讓她們突擊到至近距離丟個脈衝炸彈過來就是大麻煩。所以隻好委屈下那些訓練有素的克隆人陸戰隊員,穿上能短時間在真空中作戰的曼德羅裏安動力護甲,把崗哨炮當固定炮台用了。

部署崗哨炮需要時間,現在隻得跟對方指揮官虛與委蛇來爭取時間,但願對方不要是個那麼聰明的指揮官吧!

“是!”

閃動了幾下,出現在充當大屏幕的艦橋投影天幕上的影像是一個纖細優雅的女性。看臉型和身材就知道大概是阿赫爾一係。她身穿一件相當帥氣拉風的藍色大風衣,下身則是牙白色的馬褲,除了胸口一條金色的綬帶外別無裝飾,顯得整齊而幹練,與這邊頭發亂糟糟,胡子也亂糟糟,一件陸戰隊暗青色基調迷彩背心和灰色馬褲萬年不換,從臉頰到右臂被納米紋身占滿,與其說是艦長不如說是退役陸戰隊員,酗酒大叔的男人一比實在是有對這邊即時降低士氣的Debuff效果。事實上,這位美女艦長的形象即便拿到以優雅整潔聞名的蓋倫特海軍裏麵也堪稱典範的存在了。

即便如此,在看到對麵指揮官的一瞬間,艦橋的全部人員,從年輕的通信士官到須發花白的副艦長,甚至連阿斯拜恩本人剛剛還在鄙視對方光束通信信號壓縮比例低下,以至於隻能傳輸二維實時影像而不是三維影像,現在卻都驚訝的站起身來的行為也實在太奇怪了一些。許多人不顧自己剛剛包紮完畢還在滲血的額頭以及亂糟糟的頭發,似乎都為影像中女性的美麗所震懾一般。一時間,普及於無法地帶飛行員的臉頰上,幾乎能代行軍階標誌功能的納米刺青閃著各種各樣色彩的明亮光芒,眾人們死死盯住那女性不放。

“吾人……啊拉,汝等不要這樣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根本沒聽見對方在說什麼,艦橋成員麵麵相覷,直到通訊士官確認了某個事實,一個讓人震駭的詞彙才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來。

“第二古阿赫爾語……不,日本語!她是地球……人!”

通訊士官的驚呼代表了所有能看到這一幕的艦員的心聲。

“啊拉?”

屏幕上的女性忽閃著大眼睛,以一種困窘的目光看著傳過來的瘋人院般,有人痛哭失聲有人大喊大叫有人瘋狂大笑的SanteSofia的艦橋圖像。

地球!

一個深深埋藏甚至埋葬在新伊甸宇宙中所有人類心中的詞彙,如同橫貫整個大型氣體星球的閃電一般,閃過了所有艦員,包括冷漠的克隆人艦員的意識。那是所有新伊甸人類的故鄉,是所有人類魂牽夢繞的存在。要說一瞬間確定對方身份也的確太誇張了些,換個時間地點不免有些強行把自己夢想當作現實的嫌疑,然而出現在影像上的女性有著令人絕不會產生懷疑的,宇宙時代最初期地球人類中最不可思議的現象之一的青綠色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