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兒釋放出了進攻的化學物質。
瞬間,女兒們就列成青灰色的甲胄陣列,大顎此起彼伏,開開合合,觸須像鞭子一樣掃來掃去。
一二三四……
參加進攻的共有七隻。肌肉在外骨骼下驅動節肢,她們就像是劃過水麵一樣優雅的掠過地麵。
!!
那些人類中大概有一半慌亂了起來。
尤其是那個女人。看到我的女兒們,女人最終的理性終於崩潰了。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和之前屬於工蟻的卡夏不同。這次是兵蟻。兵蟻的個頭足有人類的兩倍大,四倍重。青灰色的堅硬甲胄上生滿了整齊的尖刺。閃耀著金屬寒光的大顎和指尖光是看看,就覺得渾身發涼。不愧是“魔獸”之稱的外形足夠把膽小鬼嚇的坐在地上,流出氣味可疑的液體。
本能的,女人抓起了自己的孩子,背向我的女兒們逃跑。
“不能逃!”
紅茶色頭發的修女死命的拉住男孩和女孩,和女人撕扯。
修女是對的。如果不聚集成團的話,獵物瞬間就會被追獵者撕成碎片。
作為獵物的我的這話可是不容置疑的呦。那時候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上,體型隻比貓咪大些,還帶著礙事的翅膀。經常被甲殼黃蜂,巨天牛,軍蟻,乃至於甲殼鼠,水印蝰蛇之類的獵食者的追殺。如果沒有姐妹們的保護的話,恐怕早就成了蟲或獸的糞便了吧——總之,這話可是很有說服力的。
然而,這時候就算我親自出麵勸說,大概也已經沒人要聽了。女人拚命尖叫,聲音就像石頭刮過毛玻璃一般尖銳。她用力拉扯,幾乎把兒子和女兒的胳膊扯下來,兩個孩子尖叫嚎哭。聲音就算經過女兒們的接力傳遞,到我這裏也覺得刺耳。
“讓他們逃走。”
冰冷的聲音刺入耳膜。
我悚然。
為什麼?
在女兒們傳來的信息中,那個發出聲音的男人一直都在那裏。然而不知為何,我忽略了他。
好冷啊。
就算是接力傳來,那家夥讓我也想打哆嗦。
似乎有陰影將他高大的身材隱匿其下,就像披著一件長長的黑色鬥篷。
“起碼可以吸引注意力。”
他的話語中,似乎每個字都蘊含著力量。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入胸膛,猶如冰冷的觸手纏住大腦,冰冷的刺痛之中,憤怒的火焰也隨之而去。剩下的,是無邊無際冰冷黑暗的恐懼。
——不。
我的觸須輕微的擺動著,害怕著。
——他便是黑暗本身……
女兒們輕輕觸碰著我的身體,安慰著我。
間接聽到話語的我都已經是這幅樣子,那麼……
女人放開了手。孩子們則連哭泣都忘記了。修女和馬車邊的男人驚訝的回頭,而少年就算麵無表情,卻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就算是拉車的馬匹,也張大鼻孔,渾身戰栗的後退了兩步。
隻有那個學僧沒有受到影響,仍然在一絲不苟的做著手術的準備。
幾乎與此同時,在那裏的我的女兒們已經開始了行動。
和我不同。
她們不會害怕。
人類的法則,甚至動物的法則都與我們,社會性的昆蟲不同。
在同一個群裏,所有的重甲都是姐妹。都有一樣的DNA。
保護彼此就是保護自己。隻要保住了蟻後,整個族群就能繁衍下去。自己的遺傳因子就能傳至後世,永垂不朽。
所以她們無所畏懼。
我似乎聽到了自己牙關顫抖——這不可能,因為我並沒有牙——精神卻被接力傳來的荷爾蒙催促到了昂奮的程度。
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是個膽小的人。
從小就隻會看書而已。被男孩子欺負的話,連大哭都不敢。
恐懼與憤怒互相激突,人類的靈魂與蟻後的本能激烈交戰。
人類的部分在尖叫著,想要讓女兒們回來。
蟻後的部分則怒吼著,想要讓女兒們把他們撕成碎片,一個不留。
有時候,我真慶幸身為重甲,而不是軍蟻,或者黃蜂一類好鬥的家夥。因為巢穴在險峻的山地且相對貧乏的礦脈上,也從沒有和人類起衝突。
種植蘑菇,開挖巢穴,繁衍後代,等到下一代的蟻後誕生,我便能快快樂樂的,在女兒們的圍繞之下安然死去。
讓別的穿越者聽到的話,恐怕會被嘲笑為“胸無大誌”。然而,這的確是我這一生的追求。
“那東西”改變了一切。
前線的女兒們沒有受我影響,繼續行動。
如果拿人類來比喻的話,她們一定已經雙眼通紅。
女兒們發動了衝擊。壓緊的腿部驟然鬆開。
綠光閃過,體表浮現出翠耀石的斑紋,加速效果加持在身上。空氣中嗡鳴聲大作。
女兒們衝出去的有先有後,身體鹽化越嚴重的,就越是衝在前麵。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個讓我發抖的男人。